琉璃宫里,琉妃一袭华裳立在庭中,娥眉紧蹙,面容有些苍白,墨黑的眸中尽是难以掩饰的惊恐,手中紧紧捏着丝绢,光滑似水的绢面已被揉捏得满是褶皱,望着鲜红的宫门外显得分外不安。
“太后,”一个侍女提着裙裾奔进宫来,满面惊慌,额上满是细汗。“怎么样了?”琉妃双目微瞪,双手不自禁又捏紧了手中的丝绢。
侍女跪在地上,极力压抑着低泣,“夷军已经攻上城楼,皇上领着禁卫军去了中门。”琉妃面色又白了一分,玉白的双手轻轻颤抖着,她转身对身后的内侍厉声说道:“收拾东西,备车去景阁。”
内侍皆颤抖着转身奔往殿中,琉妃抬头看着华丽的雕栏画栋和天空中隐于云层后的太阳,竟似不再惶恐,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决绝的笑容。
“兰旭,”琉妃大步走进兰园,紫貂披风挂上了回廊边的花枝却不自知,看着安然立在园中的女子,琉妃恍然松了一口气。冯兰旭静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姑姑,她看得到姑姑眼中的焦灼与忧虑,如是以前她定会感动,但如今她却没有一丝触动,只是淡淡道:“太后,你把我的花枝碰断了。”
琉妃有一瞬的失神,不禁黯然,缓下脚步立在几步开外,急声道:“兰旭,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兵临城下,皇宫随时便会沦陷,你和姑姑一起逃出宫去吧。”
“呵呵……”冯兰旭扬声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看向琉妃的眸中尽是阴冷的恨意,“我为什么要逃?要逃的人是你们才对,我知道,你们害怕夫君回来报仇,我不怕,我要等夫君回来。”
秋梧立在冯兰旭身侧,双眉紧皱,轻声唤着冯兰旭,“小姐还是快走吧,万一那人不是太子呢?小姐……”冯兰旭侧首看她一眼,秋梧便住了声默默立在一旁,琉妃看着一脸平静的冯兰旭蹙紧了双眉,软声道:“兰旭,跟姑姑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如果当初不是你帮着你儿子篡位,会有今日的局面么?你本就是个----祸乱宫廷的奸妃,真是先帝的不幸!”冯兰旭冷着脸,言语似箭。琉妃瞬间面白如雪,脚步虚浮往后退了一步,奸妃……记忆中那个暖暖唤着自己“姑姑”的小女孩,如今却用如此恶毒的言辞伤她,她只是想要在这宫廷中保全自己,保全这个家族,难道自己竟错了么?
只是极短的刹那,琉妃面上的痛色已消失不见,琉妃苍白着脸转身离去。景阁外的喧声越来越大,隐闻哭泣,她知道那是宫廷的惶恐,灭顶之灾的惶恐。
冯兰旭转身,眉眼平静向秋梧道:“秋梧,告诉其他内侍,若不想死就呆在景阁,这里肯定安全。”秋梧眼含泪光望着冯兰旭点头,心底的恐惧淡去了许多,冯兰旭轻抚着秋梧的头,轻声道:“秋梧,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秋梧心中猛震,拉住冯兰旭的衣袖,疾声道:“你要去哪里?外面危险!”冯兰旭回身向秋梧缓缓摇头,松开秋梧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唇角竟似浮现出一个笑容,像迷雾中的初初绽放的兰花,看不真切,冯兰旭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皇宫外宫门的城楼上已是鲜血淋漓,曾忆昔一路当先,领着黑甲武士冒着箭雨,踏着长梯往城楼上飞跃,那些白色的利箭在他的身侧掠过,刺穿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高高的城楼上,他已经看到那个人----冯良平。
跃上城楼的一刹那,冯良平便执剑杀了过来,曾忆昔清楚地看到他的憔悴不堪和身上的累累伤痕,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执拗,闪着令人齿冷的寒光。绚丽的剑光在他身侧亮起,围拢上来的士兵皆无声倒下,鲜血,在他脚下无声流淌。
身后无数黑甲武士已跃上城楼,鲜血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无数的惨叫声、喊杀声他已听不到了,眼前只有向自己冲来的冯良平,他手中的长剑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可以感觉到剑尖的血气,这柄剑上曾流过多少人的血呢。
是太多的失败让他蒙蔽了心神,还是他决意赴死,为何他的目光透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