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帝后共临朝堂,金兀蒙再未病发,精神似一日比一日好起来,气色也好了很多。姚若问太医缘由,太医说不出缘由,问顾花影亦是如此,难道,真的好了?
北国德丰三十六年七月初十,夷国出师大典,出征将领于琼玉台辞别君王。姚若除凤裳、去钗环,着银白盔甲,腰佩长剑,目光坚毅行于最前,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城楼,走到他的面前。身后四位金甲着身的将军,皆面容肃穆、凛然无惧。
那是金兀蒙第一次看到姚若身着盔甲,她的目光闪着灼人光辉,似能穿透云层照亮天穹下的那片大地。他立在殿上,看着她行来、顿步、跪拜。
琼玉台下,先锋军肃立凛然,纹丝不动,这些士兵,多少人曾与他一起浴血奋战、让他一步步踏上了最高的位子。这是他信任的军队,唯有这支军队,他才能让安心让王后领着,这支军队不会将他们的王后置于险地,她一定会平安归来。
金兀蒙行至五人面前,深深看了姚若一眼,提步走到台中,高声道:凯旋而归!声音洪亮如晨钟,氤氲回响在平静的天际下。端起杯盏,他一饮而尽,战马嘶鸣,高台下将士振臂高呼:“杀!杀!杀!”
姚若转身,与他并肩而立。礼官颂时,吉时出发。
姚若走到飞烟身边,抱着自己的孩子,两滴热泪坠下。
拜别,五人立起往台下行去,众将士跃身上马,忽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时空,姚若猛得执缰住马,转身回望。
高高的琼玉台上,他仍立在那里,锦衣玉带,临风而舞,沉沉的目光似越过了遥远的距离,与她直直相接。那么远,为何她仍能感觉到他眼中的四溢柔情。
他的身后,那个小小的襁褓中,传来令她心碎的啼哭。那么小的孩子,他也会知道自己母亲即将远行么?自平静的梦中醒来,以哭泣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金兀蒙紧握掩于身后的双手,有微微的颤抖,手心渐渐沁出汗水,翊儿的啼哭更令他心痛如绞。他紧抿着唇,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与泰然,若儿还未走远,他不能在此时……
金兀蒙看着她断然回身,拔剑指天,高呼:出----发!心中悸痛,若儿,能否再回眸一次,让我再看你一眼?就算从此天人两隔,我亦无悔了!
她没有回身,清亮的马鞭声响起,行上出宫的宫道。身影,缓缓消失在重重宫阙之后,再也看不到了。
胸中猛一阵剧痛,血腥味上涌,金兀蒙蓦得弯腰拿绢帕捂住口鼻,腥甜的液体浸红了雪白的绢帕,直起身,绢帕掩入袖中,金兀蒙扬起淡淡的笑容,看着面色清冷的顾花影,迎上他悲悯的目光。
王后率军往北国讨伐逆臣的消息已传遍达瓦,达瓦人沿街相送。当姚若一身铠甲驱马领先锋军行出王宫时,鲜红的平安符再一次挂满了每家每户的房檐,在灿烂的阳光下飘扬。那一张一张轻薄的纸笺,在她的心中早已如千钧之重,再也放不下。百姓朝他们的王后欢笑挥手,祝福着平安,那些平凡、陌生却温暖的面庞再一次让姚若感动。
旌旗蔽天,马蹄扬尘,士气昂扬,十万大军十日便抵天门关。途经留城,王盟率地方官员迎接,万发夹道欢呼,盛况不下当日萧无凡迎娶夷国长公主之日。
看着依旧繁盛的街市,姚若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在这里,他曾替她挡过迎面而来的人群,曾将她揽在怀中避开惊马,回忆涌起,令平静的心微起涟漪。
过往,过而往之,一旦错过了,每一个人都必须往前方而进,没人能退回到过去的某一刻。
巨大的“姚”字旗,白底红字,迎风招展,一步步逼近天门关人的眼中时。关内百姓聚集在关门口,欢呼雀跃,军中已有人纵马奔向前去迎接,十万大军,在夕阳中在她的身后滚滚而来。
他们的公主----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