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一片素白,雕栏画栋皆以白布蒙之,素白的招魂幡一摇一摇荡在空中,那一抹明黄在阳光下分外刺眼,庭中白烟依依,盘旋在半空,迷蒙了每个人的眼。萧拓、萧无凡、萧延跪在庭中,皆一身槁素,看着紫金楠木棺被缓缓抬出,身后两侧跪着文武百官,皆着麻衣,长长的队列直直延到了凤仪宫外。
北帝遗言:尸身置于凤仪宫,再入王陵与皇后合葬。萧离薨逝已有半月,停棺凤仪,今日起驾王陵,与后合葬。
前七夜一直萧无凡一直守在他的棺侧,不曾离开一步,在夜深人静之际常常凝神着自己的父皇。冰晶棺下,他的面容依旧,眉目舒展,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看着父皇沉静的面容,他心痛如绞却没有流泪,他心痛父皇看不到若儿回来,看不到她的孩子。
送走了母妃,今日再送走父皇,他的至爱亲人一个个都离他远去了,天人永两隔。紫金楠棺已缓缓行至庭中,压抑的哭泣声忽得扬起,萧无凡直直跪在地上,面色清冷,在这些官员的痛哭声中,有多少是发自内心,又有多少是虚与尾于。
棺柩缓缓行出凤仪宫,萧无凡缓缓立起随在棺木之外,萧拓、萧延随后,朝中百官自高位而起随三位皇子而出。凤仪宫外,宫中内侍皆槁素,跪在地上低声啜泣,一片一片占满了他的视线,全是令人心寒的惨白。
明明是一片灿烂的初夏之光,北国皇宫却再次笼罩在一片凄风惨雨中。
灵柩出了凤仪宫,行上宫道,过崇政殿,经三重禁宫大门,由正东门而出。鲜红的九九金钉大门缓缓在前方开启,宫道两旁禁卫军尽卸铠甲,着槁素,七尺男儿,目光悲戚,立剑于地单膝而跪,千人相送唯闻哭声。
灵柩缓缓接近宫门,萧无凡面无表情,麻衣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除了发冠,黑漆漆的长发垂在身后,映着苍白的容颜,他目不转睛看着棺木,仿佛能看到静静躺在棺中的父皇,宫门外百姓早已沿街而跪,看不到尽头,哭声震天。
抬眸看去,宽阔的街道已失了往日的繁华,触眼之色皆是一片白,没有其它的颜色,牌匾以白布蒙之,街道两旁悬白幡、挂白灯,在阳光下微微摇晃,显得惨白惨白的。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生命的颜色。
萧无凡的脚步越发踉啮民,父皇,那些你牵挂一生、为之操劳一生的百姓,他们正在为你的离去而悲痛,他们在为你流泪,你听到了么,看到了么?
身为一代帝王,最弥足珍贵的不过便是这天下的民心。金山银山也罢,位高权重也罢,帝王亦是一介凡人,争不过天,争不过地,争不过生死,当生命终结时,双手紧握,和平凡人一样,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握不住。
父皇,你交下的这担沉沉的北国江山,我一定会好好看顾,你不舍放下的万千子民,我会给他们最美好幸福的生活。
父皇,我会永远记得,在生命的尽头,你最后一声低唤:无凡……
德丰三十六年五月十二,北穆宗萧离薨,万民悲痛,止商十日,止乐三月,止婚三月,谥号睿文圣武昭肃孝皇帝,与懿贞惠安和端仁德皇后合葬于王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