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北国皇宫有些寒冷,景妩坐在檐下,目光越过荒芜一片的园子,怔怔看着紧闭的大门。红漆已脱落,斑驳一片,墙根潮湿得生满了微白的霉斑,院角有些杂草,半枯半荣,正如此时她的生命。她却浅浅笑着,听着殿外凌厉高傲的声音,那是冯兰旭的声音。
这几月以来,她已来过多次,但每次均被阻在门外,总可听到她隔着一堵墙恶毒的咒骂。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宫廷的大家闺秀了,她变得尖刻、阴沉,这一次小产已毁了她的生活与未来,因为她再不能生育了。景妩微眯了眼,看来低重的天空,苍天原来还是公平的。
喧声渐去,景妩微松了口气,她本不是一个狠心的人,突然被他人看作心如蛇蝎,心中原来还是痛的。他,亦会认为她心如蛇蝎么?
每月初,必有人送来这月的用度,炭、粮、冬衣,虽不如当初在景阁中优渥,但却也够用,对于一个废为庶人的她来说,已是极大的幸运了。襄泽侯权倾朝野,而她尚可苟安一隅,是谁在护她、顾她,她仍是知道的。她心底存着一丝最后的希望----他也许还是相信她的。只是,他从不曾来看过她,那天他仓促离去竟成了永别一般。
白兰自从凤仪宫来服侍她,一直小心翼翼却少言寡语,每月初她的榻边仍会多出两瓶丸药,她便越发留心起白兰来,迁到怜生殿,她依旧可以出殿取药而不被重重侍卫发现,想必是有些功夫的。
空旷的怜生殿只她们三人,她突然莫名感到安全,再没有人会将她止痛的药偷走,她不用再费尽心思将丸药换出,她也时常当着青儿和白兰的面服药,青儿知她有心悸病也不疑,而白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中似带怜惜。
侧首,角落那间破旧的屋中升腾着缕青烟,青儿她们在准备午饭了。景妩立起,扶了扶面上微斜的黑纱,自来了怜生殿,她每日以黑纱覆面,只有她自己知道原由。越地频繁、剧烈的心悸常让她痛得昏过去,但她却甘之如饴。伸手拉紧厚重宽大的棉衣向厨房走去,她身形消瘦了许多,最初送来的冬衣已显得宽大。
“景妩娘娘,您去歇着,午饭一会儿就好。”青儿依旧朝她浅浅笑着,有些不属于她年纪的老成,白兰侧身坐在灶边看着炉火,面色平静,只是侧首轻瞥了一眼景妩,仍覆着黑纱,但眸中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持和执着,仿佛黑夜中前行的人看到了前方的光明而不再恐惧与彷徨,只是执着地往光明前进。
看着青儿无怨无悔的付出,景妩心中越发难过,当初本不让她跟来,但青儿却生死跟着她,情愿来这里受苦,扶着破旧的门边,景妩轻声道:“委屈你们了。”青儿朝她灿烂一笑,道:“青儿不委屈。”白兰忽转过头来,道:“景妩娘娘好好爱惜身体便是了。”
双眸微细,景妩面纱下的唇角漾起笑容,轻声道:“白兰,跟我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