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穹院中夕光已尽,姚若去了园中采蔷薇还未回来。金兀蒙握着手中的情报,心中踌躇,他不能肯定她心中现在还有多少萧无凡的过往,关于萧无凡的消息他压了一个又一个,但他却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对是错,只是觉得他输不起,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挽回他的败局。
短短几个月,她便已将书阁中两年的奏折大致看了一遍,她已有了自己的处事思想与手段,不再是那个只能坐在议政厅中听他们议论的王后,她已能独挡一面,冷静面对分析各种棘手的国事,朝中诸臣无不心悦诚服,连一向冷漠苛刻的约格都对她表现出赞赏之色。她,像一只羽翼渐丰的凤凰,在尘世中慢慢醒来,积蓄着力量去搏击九层云霄。
那次他替姚远拔完针陷入昏迷,当他醒来时已躺在元穹院中,她趴在床榻边上,握着他的手沉沉睡着,夕阳便挂在窗外,斜斜洒进来,洒了他和她一身,那一刻,他觉得是如此幸福,浓浓的感动充满胸腔,却不忍吵醒她,只是缓缓握紧了她的手。
记得有一句诗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能与她执手偕老,那该多好,他愿用他的一切去换取与她平凡却幸福的一生。
她亦醒来,清澈欣喜的目光落入他幽深的眸子,像一片飞花坠入清寒的湖面,荡开一层层细密的涟漪,她扬起眉稍朝他微笑,柔声道:你终于醒了。他轻笑着点头,此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说起为姚远疗一事,她眉间略染轻忧,却只是淡淡道,以后再去别院为爹疗伤,不可再丢下我,你的苦,你的痛,我都要陪你一起。
我都要陪你一起……多么普通的几个字,当自她口中说出来时,他却感到心中的颤抖,沉默地凝视着她,上天待他,原是如此深厚!
“夫君,”姚若扬声唤着,打帘疾步进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笺。
金兀蒙眉微皱,却不想夺回来了,她知道也好,沉默着注视着她,想从她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些什么。
姚若握着那枚笺纸,做工精致,笺角绘着一只绽放的牡丹,笺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那熟悉的牡丹令姚若想起那妖娆多姿的三娘来。
姚若笑意渐渐隐去,目光沉静,那是金兀蒙极熟悉的表情,每次她独自思索着朝中之事时便是如此沉静的目光。姚若淡淡将纸笺塞进他手中,坐在书案后,把玩着案上的朱砂墨,没有说一个字。
金兀蒙心暗沉,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在乎的么?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声唤她:“若儿……”姚若应声抬眸,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他要当父亲了,又立为太子,你说我该不该送份礼去?”她看到他眼底的静寂,蓦得灿然一笑,又道:“以夷国王后的身份。”
那灿然一笑照亮了他眸中的暗寂,金兀蒙心中释然,笑容不禁溢满眼眸,立在她身侧将她拥在怀中,扬声道:“你决定就好了。”姚若浅浅而笑,缓缓叹息,“夫君啊,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吗?”
金兀蒙朗声笑起来,惊去窗外一行黄鹂,他没有回答只是高声而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安宁散对我无用么?”姚若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记得以前他的目光总是冷漠,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而今他拥着她,一眼的温暖,一身的柔情。
金兀蒙笑而不答,松开拥着她的手,与她并肩坐在座榻上,自案上奏折中随意抽了一本,漫不经心翻看着,上面已有两种笔迹,一种是他的,一种是她的。
姚若瞥她一眼,微撇嘴,“看来夫君不想知道呢?”金兀蒙侧首朝她挑眉,姚若叹了口气又道:“有人曾给过我一样东西,服下后任何**对我都无效。”
金兀蒙笑着应了一声,他本不在乎这个,忽整了面色,放下手中奏折,道:“今早玛尼称病一事,你怎么看?”
“我也正想跟你说,十天前吏部保奏玛尼大公子桑努去户部就职,被你驳斥,七日前礼部尚书托法又被你贬为侍郎,而托法与玛尼向来互通有无,玛尼这次称病也极正常,我猜想明日会有不少朝臣称病呢。”姚若微叹口气,看着他,他目光冷清,唇角微抿似在沉思。
金兀蒙忽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称病?若是辞官才好呢,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扬起唇角,道:
“不用理会这些,我自有定夺,不定这朝中要来次大换血呢。”看到姚若眼中渐起的笑意,知她已明白,不由笑容渐深,如此聪慧美丽的女子竟是他的妻。
姚若将金兀蒙抽出的奏折重放回去,随口道:“若我想保荐一人入朝为官,可行?”
“我说过,帝后共治,你要做的事尽管做便是,无需征求我的意见。”金兀蒙不假思索。
姚若狡诘一笑,斜眼睨他,缓声道:“若他是个极美的年轻男子呢?你也不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