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凡面色微白,转眸看了景妩一眼,微有歉意,“叮”一声,银勺放回碗中,自椅中立起,“宣御医了没有?”厚德点头,“已宣了,应该就快来了。”
景妩垂头,眼中一黯,笑容有些勉强,萧无凡心中不忍,柔声道:“你与我一起去可好?”她闻言抬眸看他,有一丝释然,笑容重又扬起,朝他点头。
厚德侧身让开,萧无凡偕了景妩大步往兰园而去。
卧房中,冯兰旭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面色微白,秋梧一脸焦急见萧无凡与景妩进来,躬身行礼道:“拜见三皇子、景妩娘娘。”萧无凡微摆手,“你家小姐怎的突然晕倒了?”
“我也不知,小姐坐在长榻上看书,忽然立起没站住便晕过去了。”秋梧眼中担忧更甚,小姐自小从父学武,身体向来是很好的,无缘无故晕了过去,让人费解。
景妩立在萧无凡身侧,轻轻握住他的手,看着榻上的女子,想起那次罚跪之事,心有余悸。但看她侍女眼中焦色,不似假装,也许她并非一个心地恶毒之人,只是在这深宫,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伤了她高傲的自尊吧。
“三皇子,御医来了。”厚德进来,身后跟着一身背药箱的中年男子,眉目严肃拘谨,匆匆向萧无凡行礼,秋梧接下他的药箱,引他坐在榻边。
御医搭上冯兰旭手腕,微阖双眼,若以所思,片刻,又让秋梧换冯兰旭另一只手腕,细细把脉,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开,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起身向萧无凡拱手道:
“恭喜三皇子,”萧无凡面色微怔看着御医,中年男子又道:
“正妃娘娘已有身孕,快一个月了,恭喜三皇子。”
一旁的秋梧听得这话,眸中忧色一扫而空,喜极欲泣。
景妩只觉一个晴天霹雳打在身上,触电般顿松开握住萧无凡的手,心似要裂开般疼痛,难以呼吸,面色瞬白,双目圆睁,缓缓转头看着萧无凡,身孕?她有了身孕?他的夫君要做父亲了!
萧无凡侧首,景妩惊痛的目光落入眼中,他伸手握住她的,冷得似冰,掌心尽是冷汗,心中微痛,大婚前父皇的话蓦然在耳,如能尽早有子嗣是最好的了。
“恭喜……夫君。”景妩缓缓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三个字似用尽了全身力气,瞥了一眼榻上的冯兰旭,又道:“我先……回去了。”缓缓将手自萧无凡手中抽出,转身而去,脚步有些虚浮。
从她离去的背影中,他能感到她身上弥漫出的沉沉的绝望与哀伤,但他现在不能去追回她,在这里,他,亦有他的责任与无奈。
一个新的生命,到底改变的,是谁的命运?他的到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曾经,他想过要珍惜那个女子,可惜命运作弄,他已为人夫,而她,亦嫁作人妻。而现在,这两个女子,以他为天,以他为地,即使不爱,他是否也应该学会-----珍惜!
“夫君……”柔婉的呼唤传来,她醒来了,他扬起了温暖的笑容。
三皇子妃身孕之事如春天的风吹遍了整个后宫、整个京都,一度沉寂的皇宫仿佛自一个寒冷静寞的冬天瞬间苏醒,呈现一片生机。
宫中不论何宫妃嫔,无不送礼探望,美言相向,萧离对三皇子一向另眼相看,现今有了子嗣,立为太子是势在必得了。萧离亦是龙心大悦,亲自去兰园探望,赐去各种珍贵药材,特派两名御医专侍冯兰旭,冯良平受封为襄泽侯,冯家在朝中权势又达一个巅峰,无人能及。
自此,冯兰旭每至一处,身后都跟着一群侍女和宫中负责安胎的婆子,生怕有任何闪失。亦自此,景妩每日晨昏问安再无断过,看着她平坦的腹部,景妩每次无不感到心痛难忍,冯兰旭许是有了身孕,心绪极好,倒也不再刁难于她。
每次景妩来问安,她看着那美丽的女子向她躬身下拜,眼中总闪耀着明亮的光芒,那是胜利的光芒、傲视的光芒,她----襄泽侯的女儿,终是世上最值得骄傲的人。
夏日的残热在皇宫的复苏中终于离去,当秋霜浸红满山枫叶时,众人期待已久的金灿灿的皇榜终于贴遍京都,贴遍北国:三皇子萧无凡才德兼备,朕之所望,民之所向,国之所期,立为北国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