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伏?如此轻描淡写,姚若心知事情定不止如此简单,但也不愿再问了,问了又会另有何意义。心中不免有些难受,嗡声唤道:“乐清然。”乐清然侧首,看着眼前微带悲戚的女子,他相信姚若对水亦寒的感情,她嫁给金兀蒙定是另有原由吧。
迎上乐清然温暖柔软的目光,姚若蓦然扬起一个微笑,“谢谢你。”乐清然心底一痛,因为她方才那个笑容是如此惨淡与勉强,若儿啊,难过时不必对我微笑,不必怕我会为你担心,不必掩藏你内心的真实感情。
伸手抚上她的长发,柔滑似丝,她没有避开,清澈的目光像儿时家中的小妹妹一般,静静看着她,唇角带笑,满是信任与放心,乐清然亦朝她微笑,沉声缓道:“公主,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不然,我们都会担心你。”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心如刀割,万千不舍浮上心头,那个整天嘻笑着的男子,那个嘲笑她棋力弱的男子,那个和轻雪拌嘴的男子,那个豪放不羁、策马疾驰的男子,那个他哪里去了?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如一个长者一般用这么深沉、凝重的眼神看过她,心中涌起莫名的怅然与感动。
说不出话,姚若只是深深点头,呆呆立起身来,看着乐清然将水亦寒负在身上,丝毫不怕水亦寒的血将他的白袍弄脏,他回过头来,复朝她微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声道:“若儿,记得,要好好的!做最美丽的新娘,做最幸福的人!”
他掠窗而出,掀起一室光华。
亦寒,你也要好好的,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爱惜自己。也许,在你们看来,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但仇人也罢,恩人也罢,敌国也罢,友国也罢,我仍是要嫁。亦寒,回去寒水门吧,你不能抛下一切,你抛不开寒水门,正如现在的我已不能再像当初那般,一狠心便能抛开北国。
夜极安静,月极明媚,让她在这个夜里舍不得睡去,不知是美丽宁人的夜晚让她留恋,还是他们的话在她心底风起云涌,换下血迹斑斑的丝袍,披上外袍,随意披散着长发,立在廊上,明亮的月光下,有一个人伫立在园中,目光静静投向楼上的她。
袍摆在风中微微摇曳,无声打在栏杆上,他仍然立在那里,似在等待,固执地等待,他在等着她走下去么?姚若倚在栏上,看着月下直立的身影,微微叹息。
重回宫廷时,她可以为了无凡而舍弃宫外无忧自由的生活,以为能在宫廷中幸福勇敢地生活;初来天门关时,她以为自己会在天门关度过一生,也许投身军中练就一身本事,只要那冯良平敢反叛,她将带着父亲曾带过的军队打回京都;再后来,她以为三年期满便能与水亦寒隐匿江湖,郎情妾意,看遍天下无尽的美丽,却不料,命运与她开了如此大的玩笑,让她远走他国,成为一国之后。
命运,不可捉摸的命运,不是常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么,为何自己一次次想把握的却抓不住,到底命运由天还是由人?姚若心中越发迷惘,低头看着白净的手掌,轻轻握住,想要抓住自己的命运,自己来做主。
裣衽,下楼,雪白的袍摆自阶上一阶一阶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