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都刹那冷寂了,如绽放的花朵瞬间枯萎,苍白而无力,萧无凡心中又惊又痛,原来今早那剜心般的疼痛竟是这痛苦的前兆。若儿,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为何你却愿嫁她?萧无凡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听不到任何声音,“安定公主”四个字,盘旋在他脑海中,面色苍白如纸,紧抿双唇,仍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不祥的预感原来如此,袖中冷汗湿透掌心,很是湿腻,竟似连拳都无力握紧一般。
“父皇……”萧延亦是满面怔忡,微垂眼眸遮住泛动的痛与怒,但却掩饰不了声音中的痛楚与绝望,笑容的逝去竟似忽然间成熟了许多。
萧离沉默着看着二人,在说出那四字的那刻,他看清了一些东西,也许若儿嫁给金兀蒙也好罢,没料到延儿竟也……有一刻,他双眼曾闪过一丝锋芒,如为若儿,他会与无凡一搏吗?
指指案上一卷锦书,大红的丝锦,萧离轻轻叹息,竟又似老了许多,声音中难掩疲惫与乏力,“这是夷国的国书,你们过来,亲眼看看罢。”
萧无凡恍忽抬起眼眸,缓缓走上前,轻飘飘的,那薄薄一卷锦书竟似有千斤重,不是压在他的手上,而上狠狠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萧离将目光投向书房外,展开国书,二人皆定着心神,半晌才将短短一篇婚书看完。
心上又似被闷击了一下,萧无凡木木地将国书放回案上,有些晕眩,微扶着御案方觉得好些,他不敢在这里流泪,泪,滑落在他心底,一滴一滴跌碎,喉间酸涩,从此,你便是他人的妻了,在那千里之外,也许再不会回来了,今生恋,亦随你流连在那天之涯了。
萧延垂手立在一侧,微低着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声音哽在喉间,扯痛了心,听雪苑中翩若惊鸿的女子,她真的与那金兀蒙两情相悦么?她便要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了么?自己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她要唤别人一声夫君了!
萧离微收回目光,沉沉的目光竟似带着一丝柔情,自两个儿子面上轻轻扫过,他明白他们为何而伤。她是云衣的女儿啊,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把自己漫长的一生交给了一个他都没有见过的男子,他如何放得下心。若儿穿上嫁衣,该是怎样的美丽呢,他本该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天下人都看到她幸福地成为新娘,却怎料想,连她出嫁他都看不到了。云衣若在,可会让她远嫁若此?
“大婚一月后举行,陪嫁朕已令礼部操办,延儿,你也准备出发吧。”萧离淡淡说道,面上淡然的神情却掩不住眼中的恍惚。
萧无凡看着父亲瘦削的侧脸,眼光恍惚,心中又痛,父皇定也是很不舍的吧,忽开口道:“父皇,让儿臣去送嫁吧。”说出口时,萧无凡自己都是一惊,他怎就说出来呢?
侧首瞥了他一眼,萧离缓缓摇头,缓声沉道:“不。”
短短的一个字,萧无凡头上轰隆一片,他本知结果如此,却仍不甘心说了出来,就如一个赌徒,明知自己会输,却仍是不输尽最后一点筹码而不甘心。他这一赌,输掉的什么他自己最是清楚。从此,天各一方,也许,黄泉方相逢。
缓慢低下头,萧无凡不再言语,心中悲伤早已漫流,淹没了身心。萧延躬了躬身,斜斜看了萧无凡一眼,心中叹息,自己竟比他幸运了许多,至少他还可见她最后一次。
三日后,婚书已遍张北国,安定公主嫁与夷国王上,两国永结**之好。
次日,送嫁队伍离京,一千禁卫军亲自护送嫁妆远去夷国,百车嫁妆绵绵延延,穿城而过,足足一个时辰全部载嫁妆的马车方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