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沉沉的叩头声缓缓传来,姚若心中一阵颤栗,他那日说的话,难道是真的?金兀蒙也如他诺言所说,又拔出了第三只金针。
心中微痛,姚若却已分不清到底是为谁,是为他还是为父亲,他们都已饱受煎熬与折磨。若自己早来一刻,也许便是父亲发病之时,那时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生不如死的痛该是怎样的折磨?
“您要爱惜自己身体啊!如您接连每两月拔除一只金针,六只全部拔出,那时恐怕您……您最多还有三年之限了!”
听得一阵利剑出鞘之声,快如闪电,令听者生寒,恐怕那柄剑已横在那太医脖上了吧。听得金兀蒙一听斥喝,“无影,你做什么?”
无影?那黑衣男子么,他也在里面?剑回鞘,无影始终不吐一字。
“王上,就算您有心救姚远,但那种痛苦还要忍受十二次,他不一定能撑得过去呀?您何必为了他而不顾自己生死呢,算臣求您了,夷国不能再陷入一片动乱啊!”
沉闷的叩头声又在姚若耳边响起,重重打在她心房上,隐隐地疼,面容微动,抿紧了红唇。
“起来吧,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就算我死后夷国重又一片分裂,就算我死后夷国又是一片血腥,我亦不顾,我的意思你可明白,休要再提让我停止的话!”金兀蒙语气凌厉,透着一丝决绝。
夷国就算血流成河,子民家破人亡,你都不顾了么?
金兀蒙啊金兀蒙,我就值得你为我若此么?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为我若此,我能给你什么?权力、金钱、军事力量,我些我都没有,我拿什么给你?
思绪万千头绪,搅得姚若头中昏沉沉一片,想要离开却浑身无力,提不起脚来,手中银丝兰花纨扇的青玉长柄只觉一阵湿腻,方觉双手已是冰凉一片。
忽闻屋内一阵惊呼,“王上,”是老太医焦急的声音,“拿药,王上寒气犯了。”
她又听到他痛苦的粗重喘息声,心中一疚,手中忽然生出一股力量,手按在机关上,暗门应声而开。
明亮的阳光洒在屋内,照在青砖地上略微发白,有些惨淡,让她觉得刺眼,金兀蒙坐在椅中,裹着厚厚的貂裘,面色青白,一脸冷汗,薄唇紧抿,泛着青紫,双目紧闭,极力隐忍着。前几次病发皆不是如此厉害,他服了药忍着一会儿便也过去了,现在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不觉苦涩一片,不知是疚还是痛,复杂不清的情绪满满堵了一胸。
她就这样立在门口,怔怔看着他,再也迈不动一步。双眼涩痛,泪水滴下脸颊竟不自知。
他是怎样一个男子,他是夷国年轻的主人,是一个靠自己双手打下江山的人,是一个趟过无数鲜血、踏过如山白骨才走到这里的人,却肯为了她而放弃这一切,放弃江山、地位,甚至放弃他的生命,只因父亲亦是她的幸福,只因他要把能给的幸福全部捧给她。
她凝视着他苍白的脸,仿佛有千百年那般漫长,终于启唇缓缓唤道:“金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