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面上神色瞬间松了下来,怔怔望着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的目光让他心痛,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柔弱,当初利剑横在她肩上时,她亦没有一丝恐惧与慌乱,但现在,披风下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如严冬时的残叶瑟瑟而颤,面色苍白,双手无力垂在两侧。
他疾步走到她身旁,抓起她的双手,一下一下,缓缓松开她紧握的手指,两个手掌心中一排深深的指甲印,泛着青紫,冰冷而湿腻,没有一丝暖意。
轻轻抚过那些印痕,金兀蒙牵着姚若缓缓坐下,“若儿,你听我说完可好?你不要担心,金针已取出了两只,只要全部取出,你爹----便不再会受这折磨了。”
姚若坐在椅,紧紧裹着披风,却驱不去身上的寒意,沉默半晌微平静些,方哑声道:“如何取出?”
金兀蒙心中百转千回,苦涩难言,以自己内功吸出金针,不仅耗费自己功力,半月方得恢复,而且将会引发他的寒气袭身,他不愿告诉她,扬起微薄的笑容,淡淡别开了视线,
“我自有办法,金针每两月拔除一只,拔除那月不会发病,但下一月便会发作两次,在第二次发作时再拔除下一只,这几月来,金针我已取出了两只,若儿……你放心!”
今夜姚远已病发了一次,太医只得将他手足缚住,口塞布巾怕他自尽,他拼命挣扎着,眼眶欲裂地瞪着他,口中含糊地叫嚷着,针灸止了痛许久,他方平静下来,服了药,一直沉睡至此时。
眸中冷光一闪而过,再过半月便又该替他运功拔针了,手在袖中缓缓握住,回头看着姚若,她已平静下来,眉目间隐隐透着坚强,定定地回望着他,他启唇道:“若儿,你可信我?”
姚若眸光微闪,夷国的一国之主,将父亲害得如此境地的人,我可是相信他的?他也曾骗过自己,但在大事上他却从未欺瞒,心中不免略含包容之意,却只是看着他沉吟着,他亦耐心地等待着,似乎他等待的,是他自己的命运。
许久,姚若微点头,轻吐出两字,“我信。”
坚定而简短的两个字重重打在他的心上,钝钝的痛,只觉双眼涩痛,喉间发哽,似有泪意涌了上来,金兀蒙紧抿薄唇,扭过头去,眼中却已湿润一片,十岁时,父亲去世他没有流泪;上场打仗时,他身受重伤没有流泪,而现在他却只是因为这两个普通的字而欲落泪!
心上的钝痛隐隐不去,蔓延开来传遍全身,足下寒气骤起,瞬时已侵入心脉,如一柄冰刃狠狠刺入心脏,来不及呼喊已被冻成了寒冰,呼吸猛得一滞,他眸光一冷,面上寒霜遍布,浑身紧绷,装作不在意地回过头去,墙角的烛火燃得正盛,灯芯燃到连接的地方时轻声爆裂开来,明亮的光芒狠狠刺着他的双眼。
掏出腰间小瓶,强自镇定抑住双手的颤抖,倒出药丸咽了下去。
忽觉冰凉的手背上一暖,感觉一只温软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又缓缓拿开了,温暖骤去,他回过头去看着她,目光中只余-----柔和安宁。
“你的病又犯了?”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叹息着,低低的嗓音如空谷回音。
他迎上她的目光,审视着这个女子,为了她,他已经连命都快赌掉了,他若无其事的浅笑着,“若我只能再活三四年了,若儿,你可愿----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