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团部出来,徐武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思考着,自己在青源县经营得很好,问题肯定不出在青源县;而曹万福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之前那次作战又打得曹万福的部队那么狼狈,让他曹万福颜面扫地。所以,这伙中央军十有八九是曹万福引来的,但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能量啊……。
徐武想到这里想不下去了。来一趟县城不容易,他决定暂时先不出城,停留一下再好好观察观察。
徐武找到一家茶铺坐下。小二上了一壶茶后,徐武倒了一碗然后慢慢的喝了起来,边喝便继续思考着。
就在徐武想得出神的时候,身旁的卫兵紧张的凑过来,说营长不好,有一伙军人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徐武一听赶紧顺着卫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伙灰色军装的部队朝他走来。徐武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领头的那名军官,突然心中大惊:这个军官他眼熟!而在他印象中,这个在他看来颇为眼熟的军官应该是曹万福的手下!
卫兵在桌下将手枪的保险打开。“营长怎么办?是和他们拼了?”卫兵盯着远处问道。
“他们人多,我们现在跑也跑不掉。我们先看着,如果他们不怀好意,我们再和他们拼命也不迟。”徐武压下卫兵手里的枪,暗暗说道。
那名军官走到徐武桌前,瞧了半天,然后哈哈大笑着坐在徐武对面说道:“远处我就看着眼熟呢,没想到真是。哎呀我就说今天我左眼皮怎么不停的跳呢,哈哈哈,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啊,啊,你说呢,刘……老板?”
徐武看着他,突然就想了起来:这人是曹万福手下的副官,叫李文达。
“长官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下姓张,就是一普通做买卖的。”徐武看着李文达不急不慢的说道。
李文达没接他的话。他自顾自的拿起茶壶,将面前的大碗倒满,然后端起碗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喝完皱了皱眉头,对徐武说:“以刘老板的身份,在这样一个小茶馆里喝着粗茶岂不是掉了身价?走,咱们去对面的福满楼。咱们啊,边吃边聊,好好叙叙旧。”
卫兵正要站起来,徐武眼疾手快出手把他压住。徐武看了看身边穿着灰军装的士兵,笑着对李文达说:“和长官叙旧,张某乐意奉陪。只是这次出来匆忙,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囊中羞涩呀。”
李文达听闻仰天哈哈大笑。笑毕,假装严肃的对徐武说:“你刘老板说这些?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哪天又遇上老兄,你再不请客吃饭,那可就没意思了!”
徐武哈哈大笑说可以可以,然后两人走进旁边的福满楼。
李文达在酒楼订了一个包间,然后命士兵们在酒楼外站岗。卫兵担心徐武的安全不肯离他而去,徐武劝着说包间里就一个人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说如果他真要动手,你进去也没有什么用。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卫兵留在包间外面。
福满楼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时菜便上了慢慢一桌。每上一道菜,李文达都会向徐武介绍,如数家珍。“……刘老板一定要尝尝这道菜啊,这是“一鸭四吃”中的小炒鸭肉。老板是湖南人,就属这家店的“一鸭四吃”最正宗了。这小炒鸭肉啊,在经过洋葱辣椒大蒜爆炒后,鸭肉特别香辣入味,这下饭下酒,均是上品啊!”说完李文达夹了一块鸭肉放入嘴中,然后眯着眼睛细嚼慢咽起来。看李文达的舒服劲儿,就知道这小炒鸭肉的味道非同一般啊!
徐武盯着李文达半天半天没说话,也没动筷子。“长官,我都说了在下姓张,并不是姓刘。而且在下并不认识长官啊。”徐武开口道。
李文达睁开眼睛,笑着说:“刘连长军功赫赫,在曹旅长的部队里是出了名的智勇双全啊,就连曹旅长这样挑剔的人都夸刘连长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军官。我在旅长身边这么多年,他这样夸人我是第一次见啊。此等英雄豪杰,难道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吗?”
“不瞒你说啊,在下自幼学过面相术。富贵如刘连长这番相貌的,实在少见。尤其是那双眼睛,李某阅人无数,却也真是没见过几副啊。”
不等徐武回答,李文达自言自语道:“哦,难道刘连长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那刘连长是不是更喜欢在下称呼你,徐武,徐老板呢?”李文达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徐武。
徐武看着李文达,背上全是冷汗。
“既然长官一口咬死我是您的熟人,我也就不想讲什么了。在下有一肚子疑问,希望长官能够指点一二啊”徐武开口道。
“徐老板但说无妨。”李文达慢慢枕在椅背上,将姿势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说道。
“在下在城里做买卖的时候发现这些天城里突然出现了好多部队,这些部队是来干什么的?”徐武盯着李文达问道。
李文达笑了一声。“想必这是徐老板眼下最感兴趣的问题吧,那我也就不掩藏什么了。这支进城的部队不是哪个军阀的部队,而是国民政府手下的中央军24师,师长是黄文少将。这支军队进城的目的,呵,就是联合其他军阀部队,消灭你徐武,一举荡平天王山!
即使这番话是第二次听到,即使徐武有心理准备,但再次听到这番话还是无法抑制强烈的心跳。“哦,有这事?”徐武眉毛向上挑了一下。“这个徐武,他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竟然把中央军都引来了。”
“其实吧,这支中央军是曹旅长请来的。”此时李文达已经站了起来,站到椅子后面,手臂撑着椅背上边儿,笑着对徐武说。
“哦?但据我所知,虽然曹旅长名震川中,但四川的军阀多如牛毛。他曹旅长能有这样大的面子能请来中央军?莫非,他曹旅长给24师师长送了重礼?”李文达的话印证了徐武的猜想,但徐武依然想不出曹万福是怎么请动中央军的,于是疑惑的问李文达。
“哈哈哈,老兄愚钝了。”李文达哈哈大笑道。“老兄也不想想,24师驻守在CD,离青源县城那可是千山万水啊。24师是******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乃国民政府驻四川之惟一的部队。这样的军队,离你们又这么远,要说动他们得送多少礼啊!就算是送礼说动了那师长,他也只该偷偷摸摸的派出部分军队来做做样子,何至于全师出动呢?老兄我忘记和你说了,这次是国民政府下的令。不仅仅是派出24师来围剿你们,而且要求青源县方圆50里内的所有军队协助围剿,将你们赶尽杀绝。”
“不瞒老兄说啊,曹旅长本来不必出兵的,因为你,特意把这二团的主力调了过来。为保证此次围剿万无一失,曹旅长特意派我前来督战。不然,今天只怕不会和老兄相见喽。”李文达感慨道。
“在下愚笨,确实想不出这其中的所以然来,还望长官赐教。”徐武谦虚的向李文达问道。
“呵,其实这次旅长请来这些中央军,没有花费一文钱。”
“什么!那在下更是想不通了。”徐武吃惊道。
“要说啊,也怪老兄你上次下手太狠了,把一团搞得士气到现在还没恢复。曹旅长气不过啊,一连几个月都在想着对付你的法子,有时甚至连饭都吃不下。一个月前,曹旅长想出一条计策:他托人写信给国民政府,说是青源县偏远地区出现****的现象,匪首徐武带着手下的部队每到一个村子就残杀地主,然后开仓分发粮食给村民。现今徐武的势力已经遍布青源地区的大部分偏远村庄,人口数万,而徐武的部队也扩充到上千人。****徐武的部队仍在增加,其势力范围日益扩张,情况万分紧急!”
“你知道的,国民政府最恨的就是****。你可能不知道,国民政府最近在湘赣两地集结了百万大军,准备将那块地区****之所谓根据地一举荡平。在高度集中前线战事的时候,屁股上着火,你说国民政府他能不急嘛!”
“国民政府很快回信,高度赞扬了曹旅长的忠心,并马上派遣驻守在CD周边的中央军第24师全师出动,奔赴青源县。为彻底根除四川内地****的现象,国民政府特别下令周边的各军阀之间应摈弃前嫌,共同协助24师围剿****……”
徐武听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他第一次深深认识到曹万福的老奸巨猾。
“不过老兄不要过于绝望。24师集结、协调各部队配合问题、制定作战计划,等等,全部弄完再来打你们至少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你们还有时间想出应对方法。不过,以老弟的愚见,老兄还是以走为妙哇。”
“哼,走?我现在倒是想走可我走得了吗?如今长官一口咬死我是那罪该万死的徐武,那张某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算了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了,长官把我带走吧,要杀要剐,任凭长官你了!”徐武豁出去了,伸出双手,手腕紧紧的贴在一起,示意李文达将他捆绑起来。
“老兄多虑了。我已经将真相告诉给了老兄。老兄如果觉得时间紧迫,现在就可以走,李某绝不拦着。”李文达掷地有声的说道。
“为什么!?”徐武失声问道,强烈的好奇感压过了心中的恐惧。
“道理很简单。我之前说过,我会看人面相,其实不该说老兄这面相少见——老实说,李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徐老板这样富贵的相貌!若这次大难不死,日后必定富贵难当啊!这个理由,兄弟满意否?”李文达笑着对徐武说道。
徐武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那谢谢老兄了,日后我一定会重重报答你。”徐武有些感动的对李文达说道。
“哎哎哎,老兄言重了。如今是乱世,兄弟只想日后为活命留几手。重重的报答就不用了,李某受不起啊!不过,若日后能再次与徐老板见面,希望老兄能记住今日之宴,如此,兄弟便感恩不尽啦!”李文达笑着对徐武揖手道。
“可以,此恩不言谢,容日后相报。告辞!”说完,徐武便拿起桌上的帽子,准备离开包间。
还没走到开门,徐武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对李文达说:“兄弟,在下有一个请求,希望兄弟一定要答应啊。”
李文达肃穆的说:“但说无妨,李某能帮到的,自然竭尽全力帮助老兄!”
徐武点了点头。“如果我带着部队离开了边区,希望长官能想办法保护当地村民的生命安全。他们都只是勤劳、善良的普通百姓,不该莫名其妙的被无端残害。本人就这一个请求,如果长官能帮上忙,在下先替边区百姓感谢长官的大恩大德了!”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文达想了想,说:“这个我会和24师进行交涉的,请老兄放心。”
徐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好,我们有缘再会。”
“再会。”李文达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