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任也没有勇气,帮儿子将父亲的心,掏出来。
周围没有声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
当那少年终于离开的时候,又有一个乞丐来了。和他擦肩而过。
穆公任已经无力到只能坐在地上。
“我找何寻情。”
“交出来吧。”何寻情还在山里镇守,卢访胜伸手上前。依然是一封战书。
卢访胜看着那乞丐,想知道他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乞丐没有说话。卢访胜看了一眼战书,署名竟然是韩华。他收了战书,纳入长袖之内。
“卢师哥,怎么了?”众人问道。
“是韩华的。”
“毒寡妇?”
卢访胜点点头。
毒寡妇就是韩华,是前些日子那个上山的男子告知他们的。穆公任却是不知道的。
“你可以下山了。”卢访胜伸出右手,五指发青。
显然,这个乞丐是要等到看到拆开战书的人中毒之后才能回去。
那个乞丐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具被挖了心的尸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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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个乞丐过来。
只是这一个乞丐,还抱着一把剑。
“朱师哥的青冥剑。”***业低声说起。
那个乞丐又掏出了一封信,是战书。交与李问道。
“谁让你送来的?送与谁的?”
“我叫何大奇。”那个乞丐言不对答。
李问道翻开战书,下战书者,便是何大奇。
“先杀一个是一个,不必和他们讲道义。”张施教也已经明白。
李问道拦住了。毕竟,那个少年的母亲和姊姊,依然在这群人手中。
“看样子卢大侠是不能再战了。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们也只能凑够五个人。”说完,何大奇便扬长而去。“你们不杀我?那我赶着去杀前面那人了。”
“你站住。”穆公任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爬起来,不知道从谁身上,抽出了一把剑。
“也好,总要留点记号。让你知道诛杀手的厉害。”
诛砂手,不只有安贫乐一人。而是两人。
穆公任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一掌拍过来,夹着臭味,他想抵挡,但本就空虚的脚步,腾挪闪躲不开,也是无力举起手臂阻挡。只好像有人拽了他一把,令他避过了大部分的力道。但是掌风所及,他已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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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当天夜里起来的。
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便起身到山道去看看现场。
虽然说危险已经解除了,可是山里依然没有放松警戒。依然有弟子把关。
靠近了,借着守山弟子的篝火,穆公任才看到山路旁的黑影。
是那个无辜被掏了心的父亲。
不远处的山畔,有草席裹着的尸体,只待明日埋葬了。是那个被方智余的金刚般若掌打死的乞丐。
但是还有一个乞丐呢?穆公任跑下了山,但是没有见到那人的尸体,这才转身回来询问。
他问了两个弟子,都是不知,直到一个一直把手的弟子才告诉了他真相。“是卢师伯出手拖住他的。乞丐没有事。你是被纪成师兄救下。”
他倒没有在意自己受了伤。“第五个人呢,第五个人是谁?”
何大奇说过,他们一方能够派出五个人的。
“赵春。”
但赵春只是第五个来送信的。给他的师父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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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些冷,穆公任脱下衣服,给那个父亲穿上。
衣襟拉紧,将他手抬起,压住衣襟,压住胸口。
“有用么?”那个弟子问道。“他都死了。”
缓了半天,穆公任才开口:“看着好受些。”
在乡下,他也见过丧事,但都是年老了重病了的,从来没有见过横死的。
除了那一夜。
他看着就难受。
“你也来了。”这时候卢访胜也出来了。“和我走几步吧。”说着就在前头领路了。身边的阿勤,远远地跟着。
穆公任只是一腔愤怒,倒是忘了,卢访胜也因为那封信中了毒,还和何大奇交过手。他伤得不轻,他自那之后,回去调息直到半夜,方才堪堪压制毒素蔓延。幸亏上次华山派女弟子送来了几颗青峰玉露丸。
“这样悲惨的事情,你没见过吧?”
“见过。”
这之后,他便没有再说话了。
两人往山下走了半里路,他就累了,两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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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忘记问了一件事情。所以第二天,就跑去问他们了。
“决斗在什么时候?”
“明天申时。”
张施教说完,穆公任看向其他的人,但他们也都没再说话。
都是这个时辰。
“什么地方?”
“城外乱葬岗。”
都是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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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没有入夜,穆公任就把那乞丐的尸体背着,葬在了乱葬岗。但愿他能够看到自己大仇得报。他祷告着,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
就算那些土匪全都被申有赖杀死了,自己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开心了。
但是恶人,总是该杀的。
穆公任就躲在坟墓旁,仰头看着星空。
夜里,坟头萤火,蛙鸣虫唱,冷风寒露,他也觉得冷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旦被那几个对头发现就非常危险了,而且他在对星相派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但是,他还是决定赌一把。也许对方不会发现。
他想要亲眼得见那些人被杀,他只能期望张施教等人能够打败这些人。而他,愿意亲自动手,杀了那几个人。
穆公任恐到时饥饿肚中作响,被人发觉,便拔了些草叶,嚼碎了咽下去充饥。
他心想,现在山里的弟子应该演武结束了吧。
一夜难眠,日出,高升。
午时刚过,李问道师兄弟五人便来了。自是先来查看地形的。穆公任恐被发现,躲在远处树丛,一动不敢动。
果然,日西的时候,那头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人。
“姓卢的还能支持多久?”开口的是朱砂手何大奇。“一线蛛的毒可不好解。”
“这不需你牵挂,还是小心自己吧。”李问道为首对答。
穆公任这才想起来,卢访胜既是中了战书之中的毒,更是和何大奇交过手。一线蛛是何物,他也不甚清楚,但是想来该是很厉害了。
“毒,就是你下的?”何寻情面前,是一个瘦小男子,看不清容貌。
“好说,好说。”那人反倒像是听到了别人称赞一般。
他们还说了些话,后来那个过去的和尚方智余说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杀我,我杀你。本就拳脚之上见真章。再若晚些,天就要黑了。老子还有好些正事要办。”
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的拳头已经朝着候观幽打去。
立时间,五对十人便交起手来,相互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大。
李问道以师弟朱尝新的那把青冥剑对阵何大奇的一双空手。穆公任在远处旁观,发现何大奇双掌之中破绽颇多,但是李问道却很少利用到。他当然不知这朱砂掌的厉害,但是偶见李问道抢着先机,似乎又被对手杀回。很觉可惜,有一种冲上去替下他的冲动。
那头,***业和赵季已经连番快打了百余招,穆公任自是看不清,虽然知道这当中一定是凶险无比,但又觉两人势均力敌,似乎互有胜场,端的是好看。但转念又想,这些都不是好人,还是赶快收拾为好。***业何曾不想,但是对手武功委实高明,由不得他。
西北角何寻情与对手交手一阵,却又停下手来。他问对手毒寡妇是何来历,为何要在金陵楼毒害李山。毒寡妇韩华说他才不在乎毒死的是谁。只是因为看着有星相派的弟子,所以准备来一个下马威。结果凑巧他们还真就坐上了那一桌去。只能说是天命。说罢哈哈大笑,显然是激何寻情发怒。
穆公任又转眼另外一侧,方智余也已施展他那邪门的金刚般若掌掌法来。候观幽内功修为较高,但是终究不能随心所欲,一旦与之刚劲掌力相对,内劲来不及吐出,就有被强横外力震碎胸肋的可能。卢师兄一早就和他说起过此人拳法固然刚猛,而内力柔劲更是不容小觑。所以候观幽也在试探。
张施教和那聂藏锋早已经被一团光圈所包围。穆公任隔得远,看不太清,只是利剑相斫,隐约耳畔。转而又变成了丝丝银光,现在虽然可以看得见出招,却又似乎没有了声响。不管如何,总觉不真切。
对手的剑,更轻更软更柔,穆公任知道,自己一辈子只怕也用不来这种材质的兵器了,但是看着那剑刃,好像不离左右,一个疏忽就有被伤之虞,自己又没有办法化解,让他憋着一团火,气愤却又发作不得。接连数招,张施教本已隔开,但是对方的剑身继续绕过张施教的剑,穆公任趴在地上,放眼细看,数次看得不由得要后退闪避。但是终究被张施教化解。弯曲的剑身被逼直来,由不得它放肆胡来。穆公任猜想,这就是张施教教自己拳法里面的柔化刚刚化柔吧。只是那是拳法,而这是剑法。
何大奇武功确实奇特,李问道在众师兄弟当中以严谨著称,但是一连两招犯险,一朝被人抓住了剑刃,一掌正好朝他手腕打去。穆公任知道一定就是朱砂掌了。但李问道并不撤剑,最后翻身跳起,以双足接了他一掌。同时借力回撤,并且划伤了他手臂。
砰地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树,被方智余一掌打断,穆公任心头直跳。他还想着躲在树上的。方智余握拳再战,穆公任这时才注意到候观幽左腿有些瘸了。但是转眼,方智余已经将他逼退到角落,连番拳脚,一拳当胸,候观幽双掌一撑,内力随之涌出,方智余刚一退后,他便冲上前去,抬右腿便是一脚。只听得格格数声,他的膝盖,却被对手金刚指力给击碎了。但是他身子未落,又抬起另外一脚,当胸直踹,方智余却伸左臂揽住他的左腿,抱定一扭。脚踝已经骨折,方智余却又分出右手击碎膝盖。穆公任只觉自己双腿也断了,真欲掩面转头,不忍再看。候观幽放弃左腿不要,硬生生一个扭身,翻转过来,右臂打在了对方的右耳。
好像沉入了水,穆公任好像听不见声音了。那人七孔流血,倒地毙命。而候观幽,却也站不起来了。他的右腿本来就骨折,左腿更是连同筋肉都毁了。那种绞痛,让穆公任差点失声叫出来了。
那一头,刚开始拳脚决斗的***业和赵季,现在双双都用上了兵刃。重复打斗起来。
突然那一头又生事端。穆公任没来得及看清,张施教一条手臂,便被斩断了。“你的剑法,比我高明。”“侥幸。”聂藏锋不多说一个字。既已赢了,便转身去看旁人比试。穆公任心说,此时正是良时,只需一剑,便可以刺杀他了。但是张施教却开口,“我是非杀你不可的。五年之后,敢否一战?”“甚好。”他都也不回。
何寻情和毒寡妇斗剑已经多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太阳快下山了。不但穆公任,但凡知道毒寡妇名号的,都担心他会使毒。何寻情和他打斗,一直在变换身形位置,担心剑上有毒,两剑相撞便催动身子挪移,立定之时便施展快剑抢攻,只是不与之接触。
终于,***业不敌,终究还是被赵季打败。张施教刚看了侯师兄的伤势,这时候又来给洪师弟掠阵。可是聂藏锋就像没有他什么事情一样。转身离开。“走。”
但是他这一句话,并不是和赵季说的。
“师傅,将来有空,也请您指教指教。”穆公任发现,坟地里又出来一个人。正是***业的弟子赵春。看到这个本派叛徒,张施教就要杀之后快,可是却被***业拦住了。不是他对这个弟子还有留情。只是赵季尚在,未必能够杀的了他。
张施教恨恨作罢,赵春却迎着赵季离开了。
“走也。”原来何大奇和李问道斗了很久,不能取胜。多次卖出破绽,李问道使剑破门而入,他却跃起朝李问道背心袭去,李问道翻身挥剑,险些将他手臂劈成了两段。他迎头一掌,李问道堪堪避过。再斗三十多招,他已体力难支,加之聂藏锋又已点破,他便转身跑掉了。
穆公任在一旁心说,你快点追上去给他一剑。但是李问道始终没有这么做。穆公任猜想,他一定是因着门派的颜面抹不开。但是心中却也愤恨不已。
可是当何大奇从穆公任身边跑过的时候,他却没有站起来拦住对方。他知道自己也拦不住何大奇的。
差不多是相同的时候,毒寡妇连发暗器,何寻情躲闪不已,被他一剑刺中左肋。何寻情也想要一命换一命,一手握着剑锋,一手提剑刺去。
韩华拇指和食指轻轻一送,将剑又插进去了几分,却是扔了剑,逃走了。
穆公任知道,若非是因着几个同伴或死或伤或是离开,这人也不至于这样焦躁。何寻情正要追赶,但是韩华身子一摆,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原来是鲁公直。他却是从旁的地方得知了线索,赶到了这里来。只因众人决斗,他不便插手,待得韩华偷走,他正好撞上,趁着对方没有防备,便一剑杀了他。否则以他的武功,纵然是已经酣战一场的韩华,总不至于被他一剑杀死的。
那头,李问道终于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他并非不想杀了那何大奇,那是打伤卢师兄的人,可是他实在也没有力气再去追赶。方才一战消耗甚剧,若不及时调息,只怕也大限将至。
就这样,鲁公直割下韩华的脑袋,交与何寻情,先行离开。几个人包扎一下,相互搀扶,***业背着候观幽,五人回山去了。
这时候,穆公任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只是他一直不敢出来。等到确信再也没有人了,这才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一具没有了脑袋,是韩华;他又狠狠踢了两脚方智余。然后去到那个刚下葬的乞丐的坟前,祭拜了一下:希望他能够瞑目了。
他再看了一眼地上两具尸体,心说,这等恶人,便是被山里野狗吃了才好。
然后便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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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也未能打败赵季,赵春的师傅。所以他关在了书房,一句话都不说。就像他平时那样。何寻情也一个人练功去了。
候观幽和张施教受伤很重,只能静养。李问道则消耗甚剧,亟需调养。
卢访胜给候观幽看伤,但是候观幽自知伤势不治,却也并不难过。
穆公任最担心的,是该如何和那个少年去说:那个聂藏锋,并没有被杀。因为张施教输了。
他又等了两天,可是那少年都没有回来收殓父亲的遗体。
穆公任只是将那个乞丐的尸体葬在了城外乱葬岗。那个父亲的遗体,依然还在山上。
他只有想办法向人打听。
那少年家的大门是半开着的。
里面躺着两具尸体。女儿是撞墙而死,母亲是用剪刀刺腹自杀。两人衣服头发凌乱。
是遭人侮辱过了。穆公任想不到会这样,他当时害怕,否则便是拼了命,也要和聂藏锋斗一斗了。
但是未见到那个少年。
他向邻里打听,邻里不敢回答,都躲着。终于有一个人出来问他是谁,穆公任说是一个远亲。那人告诉穆公任,那个孩子见到姊姊和母亲自杀,就哭着跑出家门了。
“可能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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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把那父亲背回去,一家人找了一安静处,合葬了。
这时候,卢访胜也来了。
“要是能够拿下那人的首级祭奠,就好了。”
“现实,总有不如意。”不是想要做,就一定能够做得到的。
“我知道他尽力了。”为此,张施教还失去了一条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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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在强敌已退。
山里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再是风声鹤唳,也不再是刀兵森然。
不过弟子练功却更加刻苦了。
穆公任没有心思再去偷看了,他手里还有活儿。他要制作一辆轮车。
是***业推荐的。
候观幽坐上去,试了试,说很不错。
从此不能再走路了,可是他好像也并不沮丧。
候观幽还拜托他制作一双拐棍。穆公任心说,你的膝盖已经粉碎了,要拐棍何用。他看出了穆公任的想法,说自己武功还没有废,手臂上的力道还在,两腿悬空拄拐而行也还是可以的。台阶门槛,拐棍总比轮椅要方便些。这也是他要的拐棍特别长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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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征来找穆公任。
“你准备要离开啊。”
“是啊,我已经离开很久了,也不知道镖局的兄弟如何了。”
穆公任在考虑,考虑自己离开这里之后,是该带着式仪到处去看看,还是也该留一条后路,将来在他的镖局里做事。
“上次,你们也是押镖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是。只是打着押镖的旗号。”
“做什么?”
“你还记得那个被锁链锁着的人么?”
穆公任点点头,那个力大无穷,甚至一撞之下将破庙的柱子撞倒了的男子。
“也许你不相信,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是我叔父的独子,婶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别人都说他是灾星,可是叔父却把他当做生命的寄托。叔父不想让他练功,所以把镖局交给我了,而是让他读书。他从来都没说过什么。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偷偷练功,他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痛恨练武,甚至讨厌我们这些练武的兄弟。八年前,叔父带着他去京城赶考,结果出了事。一个月后,他背着叔父的遗体回来了。就是那次开始,他便变得有些失常。只要愤怒起来,便神勇无敌,但是也像丧失了心智一样,不问是非。最近,他和我们透露了当年的事情,说是看着那群人亲眼将叔父杀死在眼前,那是他第一次丧失心智的开始。我一直以为,他能活着,是因为叔父来得及把他藏起来的……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发狂,便将那些人全都撕裂咬碎,最后喂了野狗。我们是把他送到天地盟去。”
“天地盟有人能治他的病么?”
“不是治他的病,而是把他关起来。”
“关起来?他可是你的兄弟。”
“是他要求的。你是看过他发狂的。但那不算什么。我曾经看到他徒手生生撕裂两只狼狗,撕成两半,肠胃一地,血肉模糊;抓碎一个坏蛋的脑袋,捏碎了血浆爆出;张口咬断一个人的喉咙,只剩下一块皮,也没能连住。他本是一个善良的人。事情过后,他醒来,却根本记不住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愿意让他囚禁起来的,那是一个能够进去却出不来的地方。也是他苦苦哀求,他不想犯下这样的罪孽。他说他不想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把人的心脏掏出来,把人的肠子抽出来。甚至发现那就是自己的兄弟。他不知道他已经做过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忘记了……也许关起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穆公任知道,柳征不和他兄弟说,是不想让他背负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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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把拐杖做好了,候观幽推着轮椅过来。
“我听说你胳膊受伤了。我年轻时候,学过半段武功,对你双肩手臂颇有益处。就算做是这轮椅的工钱吧。”
只见他坐在轮椅上,双手身前平放左右一荡,一圈一环,前收后进,两手双击,两臂相撞……穆公任并没有看得更多,因为这让穆公任想起了白曾青曾经点拨自己的一招功夫——斗转星移。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在承受对方攻击的时候,能够将这力道转化,从另外一个部位打出去。就像白曾青演示的那样,左手用力打在了右肩,但是这力道却被身体裹挟传至右手,此时右手无需用力,便可将左手之力,打在这左肩上。虽然这两种武功,其实并不相同。
“你看明白了么?这掌力阳刚阴柔,两相对撞,借力生力,循环往复。便是这名字阴阳双撞掌的来历了。”
阴阳双撞掌?穆公任记得当初在报守山时候,申有赖曾经给了自己一些书,让自己去练习。但是他见都不是阴阳道本派武功,一时怒起,便点火烧了。其中似乎就有一本《阴阳双撞掌》。
“这是哪派武功?”穆公任问道。
“你练就好了,这也不是本派武功。”候观幽一时疏忽大意,说出了这武功的名字。原来这武功乃是青城派的,而星相派和青城派关系也并不好。候观幽少时曾和青城派一个弟子交好,但是也不敢让旁人知晓。这武功,也从来没有施展。但是又想,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弟子,都是长老了,所以也便豁然。“其实这是青城派的武功。”
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穆公任就决定不学了。
“这虽不是本派武功,却是我少时一好友所赠,端是厉害。”
但穆公任说代掌门传授的长拳都还没有练会,不想贪多求快了。其实那套长拳,他也不愿意去学了。
见穆公任执意不肯学,候观幽也便没有强求。他心说若是旁的弟子见到掌门传授武功,当是喜不自胜了,可他却并不想学。这倒是颇为难得。若非是白师兄曾经不让他入门,他倒是想要收他为徒,传他本门武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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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张施教找穆公任来切磋练功。
穆公任看到他只有一条手臂了,也替他难过,也不能埋怨他了。
“可惜我本事不济,不是他的对手。不能为那父亲报仇。”
他还不知道那母女也都死了。
穆公任不忍心责备了。他也没有问五年之后,张施教是否有信心打得过那个聂藏锋。
张施教单手与之过招,穆公任却想起最初三峰山下他单手教自己武功,而自己还多番与之争论的情景。不由得有些伤感。
“认真点。小心了。”他的拳脚还是一样的游刃有余。
待得一轮练完,他才说道,自己教与穆公任的,都是用拳运力的方法,实战之中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要是有机会,多找些武功高过自己的人切磋,用心体会,身处困境,以弱搏强之时,便更能理解运用之法。等到熟谙用法,临敌也就能随机应变、信手拈来了。
穆公任心说,这就和***业下棋时候所说一样,比武,和下棋一样,不一定是为了分胜负,也可以是从中借鉴,找到蹊径,开创新局。
他说他也要离开。
“为什么?”穆公任问道。
“我曾许诺,将来得空,必要去寻崔鸣的遗孀遗子,好教他武功。”崔鸣是星相派的一个外家弟子,也是被人杀害的。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张施教一战不胜,约聂藏锋五年后再战。也是为了避开山里琐事,专心练功。
穆公任才知道,方才和他的比试,可能是最后的比试。早知道该更加用功些的。
如果还有机会,他也会更加用功读书,更听话的。
可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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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施教是第三天离开的,和柳征一道。
几个师兄弟想要挽留,可是他执意如此。
“待我找到崔鸣遗子,自会带到山里来抚养调教。”
李问道开口,“寻找崔鸣一家,可以派旁的弟子去就好了。你刚受了伤,还不宜走动。”
不过卢访胜心想,师弟与人交手跌了大跟头,也需要些时间独处,在这山里确实不好。便道,“该当如此。你差不多就回来。到时候阵法大成,山里有了空闲人手,再派出去一起找寻。”
更多的话也没有,张施教转身就要离开。
“我让阿勤跟随你左右吧。”卢访胜当时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希望能够有人照顾阿勤。
“他留在你身边,大家都比较放心。”张施教说完,其他师兄弟也点头称是。
还有人提出要一两个弟子随行,张施教都没有同意。
他就这样离开了,和柳征一同。
穆公任在路上送柳征,也便送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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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也曾找寻那个失心疯了的少年,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他想,可能那孩子也是想要逃离这个伤心之地,不愿再回来了。便也没有再去找寻。
而且他见识过那个聂藏锋的本事,担心被他看见了。毕竟,这人还没有死。
只不知道五年之后,张施教是否有能力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