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
如果是爹的教导,那是非去不可的。事关诚信。人无信不立。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回答的。
因为他觉得他爹教的东西没有用。连保命都做不到。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他也加入了。狩猎,水怪,想一想都是激动人心的。
但是,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从那天起,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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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已经有些暗了。这个城里,人流涌动,穆公任担心不太安全,而且肚子吃得实在是太撑了。所以决定明日再上路。
剩下的时间,带式仪去个安静点的地方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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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房间里。只有式仪吃了点晚饭,他是吃不下的了。
“哥,我们也去看看吧。”她还是念念不忘。
“明日早期还要赶路呢,别瞎凑热闹。”
一个湖得有多大,纵然是水位下降,只怕依然烟波浩渺,难见尽头。一个地方,便征集了十里长的渔网,五车之多。还只是一个县衙。各处合在一起,只怕多得吓人。这么大的湖,岂是三天两日,便可以出来结果的?他以为至少要十天半个月。
因为他没有见过那个湖。
他虽然也很感兴趣,甚至不乏想象,可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式仪很嘟着嘴,就像一个没有得到父母礼物的孩子一样。
日里,周围不少孩子,被大人带着,出了门。
现在正是秋末,壮汉让那群人三天后集合,当真是指日可待。
式仪想起了以前和哥哥在山谷里的那个老池塘里,干旱的时候,抓鱼的事情。
她还记得那条手臂粗的泥鳅。如果要吃人,那要长得多大啊?
只是这个“池塘”,要大得多。里面有什么,还真难猜测。但是肯定不再是泥鳅了。
这样的事情,错过了,只怕就永远的错过了。
“我们顺路看看吧。”穆公任松了口气。他想起了老树根下深水区里的那条大鱼。他想起了那两个“猎人”兄弟。还有那次错过。
“好啊。”式仪很高兴。
“只是顺道,绝不停留。”
“嗯。”式仪认真地点点头。那是她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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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说那会是什么怪物啊?”
“生活在水里的,当然是大鱼。”鱼到底能长多大,在樊南山见过那头灰熊还有那头猩猩的时候,他就知道,世界太大了,还有很多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就像他以为猎人很厉害,后来碰到了那两个“猎人”兄弟,碰到了老头。他以为世上再也没有更厉害的人了,可是想不到,竟然还有另外一个武林盟主,白曾青。
“生活在水里的,可不一定是鱼呢。”
听妹妹这样一说,倒也是。他想起了妹妹说过的那条蛟蛇。
蛟明明是龙的一种,他虽然不相信世上会有龙,但是他知道,对于龙的描述已经深入人心了。别人既然将它称之为蛟蛇,只怕不只是因为这条蛇生活在水里,还因为它头上带角,个头也很大,游动起来能够掀起浪潮,就像能够发水一样。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条蛟蛇,连水牛都能吃下,只怕不比这洞庭湖里的水怪更好对付。
只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识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回去,再去找老头比试,再去那条河走走看看是否真的有蛟蛇。
再去樊南山。
“就算是鱼,也不是所有的鱼都吃肉啊。哥,哥,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嗯,听见了。”他回过神来,“我也没听说过能够吃人的鱼。要么就是新的物种,要么就是平常生活在小地方,限制了个头发展,现在到了大的地方,长疯了。”
现在的他相信,他也希望,环境能够改变一个人。
因为他已经出来了,不再是山沟沟的那个自己了。他希望见过世面之后,他也能同样的成长。
“说不定是千年老鱼成精了?”
“瞎说。”
她只是傻傻的笑。他平时是不会说这两个字的,他娘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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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上路了。
清晨的空气很清爽,秋风微凉,却不寒冷。有些露珠,却没有霜。
当然是因为今天天气特别的好。
虽然是深秋,同样也落叶,可是并不萧瑟。
式仪走得很慢。因为至少要两天后才开始呢。她想着慢慢走,等到了那里,也许正赶上热闹。
不过穆公任也没有走得太快。他喜欢路上这样的风景,这样的气候。这样的安静。
他不想呆在人多的地方。那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有时候妹妹走累了,坐下来歇息,他便一个人钻到山里,拿着树枝当做剑来练。他不希望被人看见,他怕招惹麻烦,就像老头说的那样。
只要一天不练上一会儿,他就怕都忘了。没什么招式,哪怕只是胡乱的劈砍。但老头说过,有准备的出拳,和仓促出招,结果是不同的。
他一直都在准备着。
他知道他的动作会让那些学过武功的人嘲笑。所以他要避开别人。但当他和练过六七年的武师比试互有胜场的时候,他便知道,努力没有白费。
一对夫妻路过,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便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小姑娘说,她只是休息一下,等哥哥。妻子便问,那你哥哥呢?小姑娘说,在山里。
接着,穆公任大汗淋漓的出来了。
那女子本以为她的哥哥,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却没想到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了。那对夫妻离开了。
不想和人碰上了,更不希望与人同行,所以穆公任干脆再去练会儿剑。
“哥,这里有棵栗子树。”式仪突然钻进来了。
不过穆公任一心练剑,倒是没有发现,这棵树不算高,可是离自己也不算远。要是自己多注意些,也能够发现的。
他在练剑,她想自己爬上去。她想要学爬树。不过这种高度,并不需要上树。而且穆公任也担心妹妹摔着了。以前她爬树摘桃子,结果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勾住撕裂了一件衣服也摔破了膝盖,那次哭了好久,是真的吓坏了。心脏扑扑的跳。少有的连娘都哄不住。找来大夫,大夫说式仪的心脏太过孱弱。从那以后,她就不敢调皮不敢爬树了。这并不是一件欢乐的事情,但是想起来,还是能让人愉快地笑出来。
他找来根长长树枝,这样就可以将栗子打下来了。
树上还有鸟儿,觑见了裂开的栗子,就从缝隙中啄那果肉。
不过周围布满了刺,没有手,光靠嘴巴来啄,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让人嘴巴疼。就算有喙也一样。
式仪还在申有赖那里,就缝了个小背包,现在已经装满了。当然是去了带刺外壳的。
妹妹好像天生就习惯处理这种棘手的玩意儿。只需要一根短树枝,就轻松地剥开了那些突刺。
差不多了,他们继续赶路。
没有条件,生吃也是好的。而且她觉得,煮过的,肉黏着。反倒没有生的好吃。破坏了肉质还容易坏。不过要咬碎硬壳,还要去了一层“内衣”,这才露出果肉。
每一颗,她都细嚼慢咽,走了两三里路,她一颗还没有吃下肚。就好像老人家品茶一样,真的能够吃出什么东西来么?
他还记得镇子上的那个药店老板,他虽然从来不给人看病,但是药理的功夫很好。有一次一个大汉来买药,他硬是不卖给他,非要让开药方的大夫亲自来拿。结果差点被揍了一顿。后来那开药方的大夫果然弄错了药。因为两味药引太燥了。容易上火。
他让老板推荐草药书籍,老板说自己也没看过,他不相信。刚才分明就能够看出药方的问题的。老板解释说用舌头尝,味辛味苦就很容易分辨。但他没学过医,不敢妄加揣测说方子就一定出了问题。所以才让那大夫亲自来取。
既然神农尝百草弄清了草本的食性和药性,那么一个人,只要味觉嗅觉足够敏锐,同样可以精通所有的食性药理。神农之前,本无书籍经验的。还不都是靠着舌头么?
他问妹妹好吃么,式仪说,慢慢嚼,还有点甜。不过不让人讨厌。
因为她不喜欢甜食。少数特殊的食物除外。
“你也吃一粒。”
穆公任只是觉得麻烦,费时间。所以整个儿咬碎了。但他的舌头可没有灵活到能够分开内衣和果肉。而且,他也没有这么想过。
和老头的比试,他还记得些,赶路的时候,他还在想象着,该如何应对。所以他很忙。他不会一心两用。
有时候,他会用老头的招式和妹妹以草人打斗,一瞬间脑海闪过的招式,他便停了手里的动作,记下那一招。
有时候连式仪都觉得奇怪。
但是自己往往不会察觉自己的奇怪。因为不管是否有充足的理由,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是顺着想法顺着感觉去做的。
别人觉得奇怪,是因为别人不能跟上你的想法,不能体会你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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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慢,没赶到有人的地方,只好在野外露宿。
好在这样的事情,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没有晚饭,还有两张饼。不过妹妹只吃了几颗栗子,他撕了半张面饼,剩下的还要留着明早吃。
虽然天比之前会冷些,盖上大衣,倒也不冷。
穆公任是不需要的,他要练剑,夜里,他才把珍藏的断刀取出来。只有真刀,才真能杀人,才会有那种沉甸甸的分量。也更能凝聚力量和精神。
可惜不是剑。
他记起了老头许他的那把剑。
听老头的口气,那把剑应该比他现在手里的那把剑,还要好不少。
但是那把剑明明更好,老头却不用。难道说武功高的人,便不必依仗刀剑的锋利么?还是越脆弱的兵刃,越能磨练一个人的本事?
他不知道。这种道理,如果老头还在的话,倒是可以问问他。
这种问题,他不会回避。因为不涉及阴阳道。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读书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有问题,有不解,直到碰到了问题。
不知道老头现在过得怎样了。没有我,他一定高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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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深秋,他还是一身大汗。恰好有条河。河水很凉。
和村子里的那条河,一样。
很清,也很浅,干净清凉。
就好像村子里的那条河,延伸到了这里。
悄无声息,却从未停止。
水,就是这样。钻入地下,就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却依然存在;聚在一起,便能流淌起来。就像菜地里那泉水一样。流淌着,从石子中渗出,又从石子中消失;一路寻去,水流时有时无,但谁都知道,一路上的水,是连通一气的。
说不定就连通着村里的那条河呢。
小时候,傍晚,他常常和村子里其他伙伴去游泳。有时候会玩到很晚,夏天本来就容易天黑,天黑了,他们还在河里。有些父母就会担心。
有一次,他们起身回家,发现少了大头,这可把大家急坏了。就怕他出了事。因为他不擅水。
后来才知道,大头已经被他娘喊回家了。那次之后,大家都说,以后他真要是出了事,那就不管他了。为此,大头没少拿吃的来讨好大家求得原谅。
再后来,他果然出事了。再也回不了家了。人死了,家也没了。被火烧的。
他不清楚,到底还有几个伙伴还活着,又死了几个人。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关注这些。
老头说的没错,情绪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让他看不清楚面前的事物。杀害种梨老人家的凶手,当时就在人群中。一定有什么是自己没有发现的。是,是什么?
一身是汗,他刚要脱下衣服,却停住了。
是衣服。
是最明显的衣服。
当时只有两个人脱了外套。
因为衣服上沾了血。
他也脱了身上的衣服,他的衣服上没有血,可是他的身体里都是血,流动的,滚烫的,咆哮着,愤怒着,让人五脏六腑犹如炙烤难受之极。这是能够让冰冷的河水沸腾的热血。
他可以理解为何那只巨熊的热血能够烫伤虎子的脖颈后背了。山里的王者,被闯入的外人给伤了,并且还导致最终送命。
他还记得娘说起过,式仪手上的伤疤,便是在自己肚子里、母血给烫伤的。
想起了爹娘村子,就会想起那些劫匪,就会让他不能平静。
他现在倒是希望申有赖没有杀了那些人。因为他希望能够自己亲自动手。
将他们擒住,在村民的坟前,令他们伏诛。
但他们的血,会玷污了那片土地。
不知道胖子和平子他们还好么?想起了当初和他们打架的情景,那时候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游水的本事,就是和胖子他们打闹中练就的。村子的河不大,虽然不敢说善水,但一般的水,是淹不了他的。
不知道洞庭湖到底有多大,湖水有多汹涌,如果是自己,能够平安无事么?湖里食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成为自己练功的对手么?
他把头埋入水中,一轮圆月被激荡得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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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兄妹俩继续上路。要过河,可以摆渡过去,但是不远外也有一座桥。穆公任决定过桥。
路上遇到了好几拨路人。有富贵人家,也有平民百姓。有青年好友,也有拖家带口,都是去凑热闹的。
游人问他们,是不是去看大湖的,穆公任摇摇头,不去。
看着那些拖家带口的行人,那感觉,就像是什么重大的节庆那样。就像是那年的中秋。
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出门,玩到很晚,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家,呼呼大睡。
睡醒了,一切如初。
但已经不再是他的节日了。
咯吱咯吱的,就像老鼠一样,式仪在咬着栗子。昨夜也是。她说是锻炼脸上的肌肉。穆公任说,你是该锻炼了,但不是脸上的。她说,她就是在锻炼全身。嘴巴咬一咬,全身都在动。结果锻炼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是没跑两步就累了。还要自己背她。
“背我也是锻炼你。”她倒是说得振振有词了。
现在,不管他能走多快,都得回头等她。他是希望妹妹能走快点,但却没有嫌弃她走得慢。他也在锻炼妹妹。
但又总是狠不下心来。
有辆牛车路过,车上堆了不少稻草,不知道是运往哪里的。赶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个头不高,有些驼背。路过两人的时候,还略带生疏地笑了笑。
那条路并不宽敞,而且有些坑洼,里面有水。天冷的时候,还会结冰。他记得在村子里,很多地方,终日难见日光。每到冬天,他们会把别人的田埂堵上,让它注入水。两三吋的样子,天一冷,便结冰了。他们便在那里滑冰。为此,他还制作了特别的鞋子。用粽叶裹着木屐。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早已经过了对此热衷的年纪。
但式仪并没有。她的年纪还小。
总想试试那冰到底有多厚。穆公任记得,自己还没有带她去玩过。
“小心别湿了鞋子。”这是小时候爹娘常对他说的。
你做什么事,可能不只是因为你是什么人,而是你要扮演什么角色。现在,他就要照顾妹妹,自然是要小心在意了。
“下面是空的。”式仪用脚尖一点,冰本来就不厚,裂开了,底下果然是空空的。
这里尚未入冬,就结冰了。倒是比平常地方更冷些。
“小兄弟,帮个忙。”那人的车轮,陷入坑洼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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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牛车上,躺在稻草里,一颠一簸的,虽不很舒服,倒也是一种趣味。
他还记得,村子里有三头牛。是用来犁田耕地的。
式仪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村子里曾经杀过一头牛。那是他第一次吃牛肉。看着那拖车的大牛,宽大的后背,结识的身体,确实和猪不同。
牛肉,坚韧,有嚼劲。因为它干活多,不像猪,只是呆在猪圈。懒散。
就像野禽的肉,总会比家禽更结实。坚韧,和坚硬,是不同的。
努力辛勤和懒惰懈怠,总是有差别的。
“你们哪来的啊?”
“我们去城里投奔亲戚的。”
“哦。”老头并没有问太多。他知道投奔亲戚,还带着这么小的姑娘,十之八九是家里出了事情。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穆公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和老头聊起来。
他是给地主送这些稻草的。快冬天了,他们家养了几匹马,怕冻着了。
“老爷爷,你这头牛多大了?”式仪摸了两把栗子,给那车夫。
“二十多年了吧。”老头的鞭子,也舍不得抽在它的身上。“刚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呢。现在它老了,也干不动了。别人家的牛,早就杀了。老婆子劝我趁着还活着赶紧把它给卖了,我也舍不得。兽医看过,说是快要死了。”老头说着,声调也伤感起来。
穆公任说如果等它死了,那就卖不出价了。老头也知道,但还是下不去决心。牛停了,也只是努嘴吆喝了两声,空甩了一下。
穆公任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他知道,老人家有一天会后悔的。但他既然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
下了车继续走路。按照他的指点,果然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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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板的骂骂咧咧的,让穆公任很不舒服。
但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对他撒气。
是那老板手下的一个伙计,也是他的侄儿,偷偷跑出去了。店里生意多,他忙不过来,难免要抱怨几句。
那伙计跑去了洞庭湖,因为听说湖里出现了一只沉船。
“沉船?”
两个月前,官府就已经组织人去梳理,做好准备工作了。秋天,湖水本就降下来。而且十多天前,官府已经开始排水。水位下降了不少,那沉没的船只就露了出来。
穆公任隐约可以感觉,这个湖,究竟有多大了。
老板本不想说的,但穆公任问起了。他的兄嫂便是那次沉船失事的。当然,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那他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的尸体沉船时候就已经打捞出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那老板说了一句,然后给人端酒去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老板是这样觉得的。
晚饭时候,老板额外送了一道菜。
“沉船的时候,他在船上么?”穆公任问道。
“他在。我也在,但是没办法救我哥和嫂子了。”他只救出了侄儿。
那天夜里,风浪很大。逃到岸边,他便精疲力尽了。他不可能返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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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镇,离大湖不过三四十里路。若是涨水时候,都可以听到江、湖水流汹涌拍击的响声。现在,自然是听不到的。
穆公任想赶路,但老板劝他最好不要这样。毕竟那里涌来了很多人,比较混乱。
如果不是担心妹妹,穆公任才不会听他的呢:他只不过是想要我留宿一晚。
老板告诉他们,在两里外,那里数百年前是一座古城,至今还有一座浮屠塔,虽然断了一截,但也有六层高,到那上面,也许能够看到那里,可以看得到大湖的样子。
虽然不是它平时的样子。
不过穆公任并不想去。
他讨厌热闹,但也讨厌废墟。
式仪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好去处,可以看湖。
那就是岳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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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门,老板请他们帮忙,如果碰到了那伙计,便让他回家。
穆公任表示,自己只是路过,顺便看一眼而已,不长时间停留。只怕也认不出他侄儿来。再说,他侄儿看够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老板知道他说的在理,摇摇头,无可奈何。送走了两人。
如果不是还有店要照管,他早就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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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外面有一条河,是通往洞庭湖的。
因为他问路,老板告诉他,顺着那条河走,就可以了。
河水已经脏了。并不如前头那般清澈。似乎是浑浊的水,从下游倒灌过来的。
式仪东张西望,说是听到了水声。
但不可能是河水。缓缓流淌,甚至像停滞了一样。怎么会有声响呢?
但穆公任也听到了水声,是从高处冲下来的,像是瀑布。
他还看见,远处,有一个男孩,站在山脚。
山角里出来了一个女孩。
继续走着,渐渐看清了他们。他们已经上了路。
是一对姐弟。
姊姊十三四岁,弟弟八九岁。两人是出来担水的。那条河,已经浑浊了,只能去山里,那里有清泉,从八九米高的山上倾泻下来。只因为在山坳里,一路的树木,遮掩了水声。
一个木桶,不算大,但也不小了。满满一桶水。弟弟要来帮手。两人一左一右,提着提梁。他们的个头相差很大,就像自己和妹妹一样。所以弟弟必须曲着手臂才能使上力。但纵然如此,大部分的力道,都是姊姊承担了。
穆公任只觉得,这样还不如弄根扁担方便省力。当然,原因很明显。姊姊就没指望弟弟能帮忙。
“糟糕。”
就像是应和着妹妹的声响,那个弟弟绊了一跤,跌倒在地。本来也只是摔一跤而已,可是那个弟弟紧紧抓着提梁,这时候忘记了松手,相反将姊姊也带过了。这下两人只怕会倒在一起,连同一桶水。
已经这样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姊姊及时松手,这样至少还能使自己不至于跌倒,不至于被水浇一身,不至于压倒在弟弟身上。
但姊姊并没有这么做,穆公任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那个姊姊动作很快,她本来在右边,被弟弟往左一带,她左脚微微朝左一挪,身子已经侧向了左边,右脚朝前大步一迈,站住了。纵然如此,一桶水,还是撒了一半;而一半都洒在了她的身上;这当中的一半,又都洒在了右脚上。
弟弟爬起来,呆呆地站着,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
但,好像在哭。听不见,也能感觉到。
真是帮倒忙呢。
“就知道哭。”姊姊生气了,伸手一推,将他推倒在地。“不让你弄,非要弄。滚回家去。”
姊姊很生气,把半桶水往路旁一倒,又回头了。
看样子,那姑娘倒是心很大,一次就想要提满满一桶。
不是。
“这里离他们家很远。”穆公任清楚。
那姊姊转身,看到远处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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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已经走近了,走到了男孩的身边。
他愣在那里。穆公任看到地上一滩水,可是他的身上,却基本没有湿。
男孩转过身,不想让人看到他在哭。
式仪掏出几个栗子,给男孩。男孩不要。
穆公任觉得好笑,不是每个人都像妹妹那样好哄。给了糖果就会破涕为笑。这时他发现那个女孩从山那头出来了。正盯着他们。他拉拉妹妹。
赶路要紧。
但是他从式仪的脸上,看出了她在问自己,要不要帮帮他们。
“不需要。”那姊姊倔强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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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明显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累了。可是却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
其实她的样子,并不算很好看。而且目似刀刻,眉如锋硬,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嘴巴不说话,说话就像刀片。
既不算一个漂亮女孩,也不可爱。但是,他喜欢那种个性。
看着她提着水桶,摇摇摆摆,走在乡间崎岖小道上,就像一幅画。能够让人回味。背后一条辫子很长,只是用绳子绑起来,一摇一摆,头发也跟着摆动。
“回家。”女孩转过头,气冲冲地喊了一句。
那个男孩这才跑上去,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靠得太前。
她那回头的样子,他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喜欢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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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帮忙吧。”他不知道,如果那是真的,他该迈出哪一只脚。但愿不要左脚绊了右脚。
但那只是脑海中闪现的一瞬。他并没有这么做。并没有冲上去要帮忙。
爱情从来不关年纪。
在一起,却有很多要考虑。
他不是那个林胖子,不可能守着自己的陆妹妹。
好在,爱情,并不是在一起。
“哥?”
“啊?”
“你会不会觉得我拖了你的后腿?”
“会。”穆公任转低头,“所以你要跑快点,别拖我后腿。”摸摸她的头,迈步跑开了。
“好啊。你这个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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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一定需要练。
但是怎么练?
舞刀弄棒,如果不走心,其实并得不到这套功夫的真髓。招数是死的,而人是活的。练武,少智者难成,无心者不行。
盘膝打坐,不能持之以恒,内力也无法积蓄。一遍开头,如果不能收尾,反倒是损害。也便是很多武学都分等级阶段了。就像念经拜佛,总需要一个回向来收尾。
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一遍遍刷新招式,模拟着与高手的对决。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比他一天到晚习得更多。
真正勤奋地练功,是不自觉的。就像呼吸。因为没有人能够停止呼吸,可是呼吸,从来不是负担。
所以式仪会成为最扎实的人。因为她活了九年,就已经和死亡搏斗了九年。可这终究还不算武功。
但武学更需要悟性。需要心如止水。那么多修行之人,很多都是心无挂碍或者看破放下的。心有所绊能修果证道者,少之又少。
文人读书,识字了,便可以自己看书。书中的道理,能够得到几分,就看自己的领悟了。也许得不到作者的十一,也许超过了作者的见解。这领悟和天赋有关,和学识有关,也和经历有关。
学者求学,更多的求的是其中的道理。
他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要去感悟。去开阔眼界。去用自己所学和方法,分析检验这个世界。
自己能教他的,已经都交给他了。就看他一路,会遇到什么,能领悟多少。
自己看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可是还是觉得修行太浅。
还是一个凡人。所以无法脱离人的束缚。
到樊南山修行,他只是想要“开天眼”。以便洞察更多。当他“看”到树叶上垂下来的蜘蛛、闻到空气中飘过的甜美时,却没能察觉,坐下泥土里“毒芽”。
或许可以这么叫吧。
因为他是“有为”,他的“眼”,放在了他的“心”上。而他的“心”,没能脱凡。
他把精力,关注在他觉得有危险的地方,所以那里的危险,他可以看透,可是泥土里,他没有想过,也便没有察觉。
所以他知道,再进去也无济于事了。最危险的,是自己的心。
不知道这两个兄妹,现在怎样了。申有赖在崖顶打坐,反倒有些想他们了。
他们才离开不到十天。
他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就是那把佩剑。随身携带的剑。他要做的事情,也许很危险,即便是对于他而言。
努力去放下包袱,那就是这颗跳动难安的心。
他转身下山,这一次,一步一步,走下山。
他也要离开这里。
“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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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路,并不经过那对姐弟的村子。但是从路上,却也可以望到那头。稀稀落落地有几户人家。
又走了五里路,那是一个村子,比自己的村子大得多。但是却比不上荆棘村。
十几个孩童在玩耍。
看到他们,穆公任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些玩伴。和他们的打闹,矛盾与和解,一页页,就像画面那样清晰。
但是他从来不喜欢读书,翻书如逐,未得已失。没想重翻过。但现在却那么靠近,近在眼前。
不管是他们合伙欺负自己,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坚强,是他们转而佩服自己,还是最终成为他们的头儿,他都没办法哭着笑着来看待了。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经历。再也不能重来。
不能重来,就不必念叨过去。逃避的人才想要重来,弱者才希望补救,他只想走自己的路,不曾走过的路。
他想做一个猎人,可是他爹不同意。现在,他可以选择走自己的路了。
他想起了妹妹,她的童年。
所以他不想驻足。加快了脚步。
式仪是希望能够和别人好好玩耍的。所以看着他们玩乐,还是忍不住回头。
作为哥哥的他,如何不知妹妹的心情,但是心里苦的时候,就不要吃甜的,那会更苦。
出了村子,村口码头,有一行人,也是要去洞庭一带的。
因为这里离洞庭湖,不过十来里路了。这些人想要去看热闹,每天都可以打个来回。
也有几个孩子想去,但是家人没空,不让去。哭闹着。
穆公任拍拍妹妹的后背,催她赶路。
普通的村民,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不过公任还是不愿靠得太近。他总是不能看着别人比他更幸福。至少有一个完整的家。
有个村民,问他俩是不是要去洞庭湖,说是可以顺路捎上他们。穆公任摇摇头,说自己可以走着去。
“我哥怕水。”不管式仪是否是要让自己难堪,但是这个借口,却是好借口。
他们在船上,两人在岸边。船行很快,但他们走得也不慢。
岸边,也能够听到他们聊天,知道其实洞庭湖早在将近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被处理了。他们禁止了往来的商船,开始修筑堤坝,开凿水道,将入水引到他处,又挖低一侧,将湖水引入长江。河水水质变差,也是因为改道拥堵了。
正好这年长江水位也很低。听说主事的官员,是藉助星相和占卜预测了这个气象结果才决定今年动手的。
他从来不相信星相和占卜。他爹相信星相,他娘则喜欢占卜。
他问式仪,相信星相和占卜么,式仪摇摇头,不知道。
船已经驶出去了,驶出了自己的视线。
“累不累啊?”
“你说累不累啊。”式仪嘟着嘴,本来是可以坐船的。
“我背你。”他蹲了下来。
她想从哥哥头上跨过去捉弄他,但是琢磨了好久,还是趴到他后背上了。
她怕越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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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里路,便听到前头有争吵声音。
“噗通”一声,就像石头掉入水中。
两个人赶了几步,发现是那几个村民。他们的船并不大,停在岸边。掉入水中的,自然是人而不是石头。
和他们争执的,是两个男子,一个高而瘦,一个就像是儿童一般,略有些胖。但他们能够将善水的划船者打入水里,显然是有些本事的。
而且他们背着刀剑。
是武林中人。
穆公任隔得很远,也看不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他们身上根本就没有更多能够标志出身的东西。
显然双方发生了矛盾,那几个孩子没在船上,倒是幸运了。
他想要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不想多管闲事。他不清楚,这俩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落水者想要爬上船,高个子从后背拔出一把长剑,足有六尺长。比他的同伴还要长两吋,虚空一挥,落水的村民赶忙缩手,不然就会被砍断了。
那人只能泡在水里。
“去不去?”矮个子声音有些怪,怪得不像常人。如果不是发声构造出了问题,就一定是有意为之。
“我们只是去看热闹的,真的不能去那里。那可是要杀头的。”
“如果不去,你们现在就要死。”高个子长剑一挥,朝水里一划,动作潇洒漂亮至极,没有激起一丝浪花波纹,剑身上的水,却犹如一道水帘,连珠般,划过天空洒落水面。
鲜艳的、淡红色。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的一条手臂,被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因为出剑这人还不想杀人。死人了会很麻烦的。
伤口暴露着,在这样的水质里面浸泡,时间一久,也是大害。
“住手。”穆公任再也忍不住了。“你们凭什么动手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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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个子嘴里骂了一句,转过头来。
“也好,你们看到了也就没准备留你活命的。”矮个子拔出短刀,而高个子男人顶替了他的位置。他的剑长,可以控制那些村民。
这个声音桀桀的矮个子赶过来。显然,他早就发觉穆公任了。现在,穆公任后悔了。来人的速度好快,而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那把断刀,也还藏在包裹里。
他想到了,抱着妹妹赶快逃跑。但是他讨厌这个词,讨厌想起这个词的自己。
“你是什么人?”穆公任问道。但是对方并不回答。他的笑声,倒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带你们去就好了,你们别再伤人了。”一个年纪较大的村民喊道。
但是迟了。他已经决定要杀他们兄妹了。
穆公任让妹妹先逃。式仪却翻着包裹。“要钱,我给你。”
“不给。”穆公任想起了那夜。那夜,娘将家里的钱两全都让出来了,可还是惨遭毒手。
“谁要你的钱。”那人一刀砍过来,穆公任屈膝侧身朝左一纵,竟然躲过了他的连续两刀。接着就朝他胸口撞去。
如果手里有一把刀就好了。哪怕是剪刀。
可惜没有。那人刀虽然短,却也来不及回撤,一脚踢中了他的左肋。那一脚,好像踢断了肋骨,让穆公任连呼吸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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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什么日子,怎么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声音。众人回头,竟然是那几个乞丐。
“拿把刀就糊弄人。”为首的正是那个抱人桃子的“公子哥”。“怎样?你身上有多少钱?能出三两银子,哟,是俩个人,风险加倍啊,你出五两银子,我就帮你摆平他们。”
穆公任很清楚,这群人不过是街头殴斗的水平,怎么可能是这两个武林人士的对手呢。但是如果这群人与他们纠缠,或许可以给自己一点时间。
“我给。”答应的是妹妹。
“臭要饭的,那是你自找的。”这声音粗糙得让人听着头皮发麻。他要先解决了穆公任,然后再去对付那群要钱不要命的乞丐。
可是乞丐扔了两颗石头。
一颗被他躲开,一颗被他用短刀格挡住了。但是那颗石头震得他掌心发麻。
他知道碰到了厉害角色。
另外一个人,身上背着一张弓,现在早已经拉满了,对着他的心窝。但还没有搭箭,只是虚空地拉了一下。但那眼睛,锐利得就像瞄准了猎物一样。
他搭上了箭,两支,分别对着两人。显然连同伴都在他的准星之下。
可是刚才那个投石的人,那双眼睛,却慵懒得像是刚睡醒。像是毫不在意。
另外几个人,则显然没有多少本事,只是站在一旁。但他们信任身前的这两个人。
“我们走。”他不想将事情闹大,收了刀,和那高个子一起,跃到了河对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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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村民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别谢我,我什么都没能帮上。”穆公任心里并不痛快。
“也别谢我,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帮你们。”
穆公任到包裹里翻出了一锭五两银子,扔给他。
“哥!”式仪不舍得。她知道钱很重要。这是最大的那个元宝了。可是刚才也是她答应的。
“我们走。”穆公任拉着妹妹就要离开。
“别急着走啊,我们同路呢。我见过你们。”
“我也见过你。”式仪开口。
他这一行,有八个人。
“喂,你刚才真的不怕死么?竟然敢找他们的麻烦。”
“和你无关。”穆公任也为刚才的事情而后怕自责。他自责的,是自己的无能。还有冲动。
“你认识他们么?”式仪问道。
那乞丐摇摇头,“但是看样子就知道,是厉害的人物了。喂,你应该很厉害的吧。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打得过他们的。”
但穆公任并没有这种本事。所以这话在他听来,格外地刺耳。
“喂,你说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杀你?”
穆公任根本就不知道原因。他只是不能装作没有看见,所以才强出头的。
“不知道。”
“你是傻子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冲出去?”
“管你什么事?你们是一伙儿的么?”穆公任不确定,为何他们见到这个乞丐就离开了。但是这话,却没有太多深意。
“咦,我怎么没想过。看不出,你也有聪明的时候。”以后生活艰难的时候,直接去打劫那些富家子,然后让人出来解围,他们心甘情愿掏钱,岂不是很方便么。而且还不像偷抢拐骗那样触犯律法。
“好了,大哥,别开人家玩笑了。”在后面的一个乞丐,知道大哥的习惯,碰到了欣赏的人,就会没完没了的和人唠叨,套近乎。
“其实我们上次也弄了点钱,这个还给你。你肯定不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也是赶了一个巧。”
但是穆公任并不收回。他知道,只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对付这两个人。
他好强,所以他不能接受这种“可怜”。
“你拿着。”他把钱塞在了式仪的手里。式仪顺势就接住了。可是穆公任转过身,将她的手一打。那锭元宝便掉了,而她的手背,被打得红红的。像被蜜蜂刺了一样。
不是痛,而是有毒。名叫“委屈”的毒。
“我之前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穆公任愣住了。
“我叫周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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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陪着那个弓箭手许误前来的,担心这次事件会有危险。
那个弓箭手,祖上是猎人,身上的是一把铁胎硬弓,个头不大,但是力道十足。一般人根本拉不开。穆公任试了试,绷得很紧,他也拉不开。
周由笑着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些人当中,除了许误之外,没有人拉得开。便是自己,也拉不满。算不得拉开。许误的块头肌肉都一般,便是打架也非擅长,可是拉弓的本事,却是世上少有的。
这些人都很真诚。但穆公任总觉得,有些味道,不舒服。他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尤其是那个周由,嘻嘻哈哈的,可是周围的人却愿意跟着他。
不过大家是一路的,自己根本没办法甩开他们。
走着,走着,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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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式仪终于收下了那锭元宝。
她把那袋栗子,给了周由。“你要小心牙齿啊,这个可比桃子硬。不过不酸。”
周由看了她一眼,显然,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已经被她看破了。
“哈哈。你真是眼尖呢。别和别人说哟,我还靠敲诈勒索吃饭呢。”
“我请你们吃饭。”式仪觉得这群人,都是好人。
“这就不用了。”周由和穆公任分手,“等我兄弟射杀水怪拿到奖金,到时候再请你们大吃一顿。”
他并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只是路过,并不会停留。
对了,他们是官府找来的人。穆公任想了起来。不过他并不想和官府扯上任何关系。
现在,身旁嘈杂着,到处都是人。
双方分手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直接去官府报道。而是各自混迹在人群中去了。如鱼得水那般。
“哥,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