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临镇的大道上,人来人往。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正追着个少年郎长吁短叹:“少爷,少爷!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叫我们这些仆人去跑腿就行了,何必自己出来,老爷要是知道了,又得来给老仆吃挂落了,少爷,别走那么快,慢点啊,慢点-----”
被他追着的少年郎一脸无奈的表情,只能放慢脚步,回头叹道:“张叔,我身体真的已经全好了,家里闷的慌,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旁边酒馆里正在坐在靠窗位置喝酒的两个闲汉看见这一幕,不禁乐了出来:
“哎,罗腿子,你看,烂泥公子陈莫同!”
“啊哟,不好,烂泥进眼睛里去了!”
两个无聊的闲汉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被人叫成烂泥公子的陈莫同此时却是没精打采的走在张叔的侧前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叔说着话。那两个闲汉的恶意笑话隐约传到他们耳中。张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着“该死的杀才”就想往酒馆里走,却被陈莫同一把拉住:
“算了张叔,有什么好计较的。这诨名早叫开了,前几天还听见家里的佣人偷偷的叫呢。”
一听这话,张叔火气更大了:
“是哪个混球在家里这样说的?”
陈莫同无奈的扯紧了张叔的衣服道:
“算了张叔,算啦。”
张叔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骂了两句,还是被陈莫同扯着走远了。不过说回来,自从受了那场伤之后,少爷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张叔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衣服,心中暗暗想道。
走了一会儿,陈莫同突然用手一拍自己右大腿的外侧,传来的触感顿时让这少年郎惊了一下------坏了,手机没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却正好对上张叔惊愕的表情。这才醒么过味来。不禁有些好笑----前世自己住的城市偷儿挺多,养成了时不时就要拍拍口袋的习惯。现在都穿越了,老习惯还是没改掉。
说到穿越,就不得不介绍一下陈莫同此人了。这倒霉催的陈莫同,家里算是平临镇中最有钱的几户人家之一,家中老爹陈峡以小贩起家,几十年打拼下来偌大一份家业也硬是了得。只可怜陈峡的糟糠之妻过了半生苦日子,眼见将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因为难产丢了性命。从此爷俩相依为命,对于这个儿子,陈峡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殊不知自古慈母多败儿。慈父也是如此。这儿子在溺爱下成长,长出了一副惫懒的性子,习文,能在三天之内气跑教书先生,习武,练一上午就能装死哀嚎,经商更是一点天赋都没有,铺子交到他手上就从没去看管过。整日只喜欢在家窝着,就连站着和坐下的姿势也是歪歪倒倒,看不到半点儿精气神。平临镇中有好事者,就给这少爷取了个烂泥公子的诨号,真真是没多作夸张。
陈老爷也被这混账儿子气的半死,有一次实在忍无可忍,想揍这混小子一顿,没想到陈莫同居然骑马逃跑了!
这时问题来了,陈莫同根本就不会骑马,才奔出去十来米,他就坠马了。倒头砸在青石板街上,当场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同身异魂。
陈莫同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自己前身的所作所为,得知自己那“烂泥公子”的行径之后,当时就只能苦笑。
这大概也算是废材流穿越经典模版了吧!
说不得再来个退婚,烂泥公子放出一句“莫欺少年穷”什么的狠话,还能一飞冲天呢-----这种自我安慰的话,连陈莫同自己都不信。
“少爷,那卖菜的姑娘已经走啦!别站在那边发愣了,少爷?快醒醒!”张叔突然上前拍了拍陈莫同的后背,把发呆中的陈莫同瞬间惊醒过来。
陈莫同这才发现自己陷入发呆的姿势不太对,正好面朝一个卖菜的村姑,两眼失焦加上自己惨不忍睹的名声,让那村姑以为他在直直的盯着自己看,顿时又气又羞,干脆收拾摊子走了。
好嘛,这下子街上那些好事的闲汉说不定要把那个诨名改成烂泥登徒子了。
张叔更是发愁了:
“这该如何是好,少爷自从那次受伤,不仅常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现在更是连这样粗手大脚的姑娘都开始看直眼了,莫不是撞得头壳坏了,要不要和少爷说一下呢…”
陈莫同听得哭笑不得,道:
“张叔。”
“啊?”
“你已经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张叔大惊。正想解释些什么,后面突然跑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家伙,这人张叔也认识,正是陈家的一个仆人。
“少爷,张管事……可,可算找着你们了,老爷差小人来唤你们回去。”那人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张叔有些奇怪:
“老爷唤我们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那下仆急喘了几口气,说道: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家里来了客人。小人也没细看,就出门找公子和张管事来了。”
陈莫同也听得一头雾水,家里来客人关我什么事,我这几天可没闯过祸啊,于是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会不会是自己那前身闯了什么祸事,结果人家登门来问罪了。
等一行人到了陈府,那下仆却告了个罪,拦住了陈莫同和张叔,快步进门去汇报陈老爷了。这一举动让陈莫同心中更是忐忑,不会真的是人家登门问罪来了吧?
俩人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陈峡就黑着一张脸,快步走了出来。陈莫同忙迎上去问道:
“爹,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陈莫同前世父母早亡,这陈峡却因缘巧合的长得与他前世父亲有着七八分相似,当初陈莫同刚见到他,还以为自己前世老爹也穿越过来了,结果糊里糊涂的在陈峡训斥他不该冒失骑马的时候喊了声爸爸。陈老爷顿时火冒三丈:“罢吧?没大没小的兔崽子,我在教训你的时候你还敢叫我罢吧?”
当下就被一顿臭骂。不过陈峡骂完还是让下人给端来了各种补药,做派简直像极了前世的父亲。
这一声爹叫的倒也没有那么不顺口。
黑着脸的陈峡看了儿子一眼,说道:
“镇北柴家家主柴钦和他女儿现在就在前厅,年轻的时候我和柴钦曾经指腹为婚过。”
陈莫同直接联想到了那句“莫欺少年穷”,登时大怒:
“他们是不是来退婚的?!欺人太甚,三十年河…。”
他才说了一半,就看到陈峡的脸色从郁闷转成愕然:
“什么退婚?我和柴钦两人是至交好友,怎么可能会有退婚一说?他们过来是来商议婚约的事,顺便也让你们两个年轻人互相见见面。”
哈?陈莫同脸皮开始抽搐起来,奇道:
“那爹你刚刚出来的时候为什么阴沉着脸?”
陈莫同这边一问,陈峡那边的脸立马黑了下来,痛苦的以手扶额道:
“唉,爹当年也是一时糊涂,柴大郎明明一表人才,谁知道会…算了。阿同,随我进去拜见柴大郎,顺便见见你未来的媳妇吧。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陈峡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陈莫同心里凉飕飕的。
走进前厅,陈峡一改阴沉脸色,哈哈大笑起来:
“柴老弟,我也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今天居然偷偷溜出去了,让你等了这么久,阿同,还不快来向你柴叔赔罪!”
陈莫同忙上前一步,作揖道:
“柴叔,让您久等…。”
一边赔罪,陈莫同也一边偷眼打量柴钦,好一个帅气的中年大叔!这柴钦身材瘦削,面色白皙,五绺长髯,形容温和。看上去颇有几分士子的风范。
这柴钦是看见了,但是他身后的那位柴家千金却很害羞的躲在自家老爹身后,但是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柴钦挡在柴家千金前面,就像是一根油条放在大饼前面似的,柴家小姐除了张脸之外,其他的完全遮挡不住,重磅坦克般的身材,瞬间就映入到陈莫同的眼睛里。
这哪里是千金,明明是千斤啊!!
受了陈莫同一礼之后,柴钦看上去还是挺满意的,但他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文人气质破坏得一干二净:
“哈哈哈哈,陈老哥,你家这娃,咋就这么实在捏!不错,我看了挺喜欢的,来来来,巧巧,别害羞啦,出来见过你莫同哥哥!”
陈莫同被柴钦的前后变化唬了一跳,随即在心中安慰自己----莫慌!冷静些,看柴钦长得那么帅,想来柴巧巧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只是胖了一些罢了,胖是能减的,冷静…。
但是当柴巧巧从柴钦背后转出来的时候,陈莫同就像是被什么人一把掐住了喉咙,还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喉咙处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那柴家千金柴巧巧,圆饼脸,芝麻眼,蒜头鼻,一张血盆大口,张开来就像是要吃人似的,下门牙还呈地包天之势:
“巧巧见过莫同哥哥~”
这声音粗豪无比,说着,柴巧巧还害羞的捂住了脸,躲到了柴钦的背后,当然,柴钦也只能遮住她的脸了。
陈莫同听见自家老爹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咯”的一声。他转头看向老爹的脸,老爹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神色,撇开脸,不愿与儿子对视。
此时他终于知道当初在门外老爹没说完的那句话,完整版其实是“爹当年也是一时糊涂,柴大郎明明一表人才,谁知道会生出这么一个磕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