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垂丝,枝之迢迢,转眼露浓产下夷安公主已经三月有余。
麑尘这几日一直觉得浑浑噩噩,浑身酸软乏力,正好响午过后,麑尘对青奴说:“青奴,今日我身子又觉不适,不如去披香殿去看看夷安公主吧。”
青奴顿了顿,说:“容华,青奴看还是不要去了。”
麑尘接着话茬:“难道青奴不喜欢夷安公主吗?我见那孩子便觉得可人无比,心里不由得喜欢。”
“奴婢喜欢夷安公主是自然,可是她的娘?”
“露浓虽性情乖张了些,可自从受到惩罚,住进偏殿后,应该有些改观,再说,我们是去看小公主的,少与她说笑便可。”
青奴心里思忖着,也许是容华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所以对孩子,哪怕是有过心结的人的孩子都是无比喜欢的,想到这里,不由觉得麑尘甚是可怜,可怜一个由里及表都不愿与人相争的人,一辈子不能承欢膝下。
“好好好,容华,奴婢陪您去还不成吗?”青奴想到这里,答应了麑尘,于是,两人收拾妥当,往那披香殿走去。
远远地,一个端庄娴静的身影走了过来。
“妹妹见过乔婕妤。”尽管麑尘自从钗影的事情后,认定了钗影、乔婕妤、还有死去的绿蔷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早已对这个表面上大度雍容的乔婕妤另眼相看了,此时,仍恭恭敬敬地先上前请安。
乔婕妤携着麑尘的手说:“妹妹的手如此纤细,温润如玉,真真是这宫中为数不多的有福气的女子。跟我那从前的奴婢钗影一样……”
麑尘听她这话,不由内心一惊,我不愿提及钗影的事情,没想到她却主动将话往这钗影身上引,怕是想要与我说些什么,这话是听?还是不听?
于是客套地笑了笑:“多谢乔婕妤的夸奖,同为皇上后宫,姐姐同众姐妹一样,与麑尘一样,都是有福之人,托的正是皇上的福分。”
“果真是春光绚烂,没想到今日遇到了二位。”麑尘和乔婕妤循着声音望去,“给太子请安。”
“太子怎么今天也有这样的好兴致,来此游玩?”乔婕妤问道。
刘据看了看麑尘,麑尘装作泰然的样子撩拨起了他对她的情意:“不是不可辜负这大好春光嘛。”
自从上次被皇上撞见他们在一起之后,麑尘对刘据就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她想拒他千里之外:“太子殿下,乔婕妤,我还要去披香殿去探望夷安公主和露浓妹妹,这就现行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急匆匆地往披香殿赶去。
还没金殿,麑尘又听到小公主嚎啕大哭的声音。
“快些,快些把这个触霉头的丫头片子给本良人抱出去,天天就知道哭哭哭!”是露浓的声音。
“良人,小公主这是饿了。”吟香说道。
“吃吃吃,除了能吃,她还能为本良人做些什么?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皇上到现在还不给我晋封,生她有什么用!还哭!”露浓大声呵斥着,接着像是抱起了孩子,要打的声音。
“良人,这使不得,小公主刚满三个月,她还小,良人真的要打自己的亲骨肉吗?”吟香哭得撕心裂肺,呼应着小公主急促而稚嫩的哭声和露浓的叫骂声,这披香殿俨然成了一片愤怒而无奈的海洋。
麑尘听见露浓要动手打小公主,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于是愤然冲了进去。
麑尘的出现好突然,露浓,吟香都愣在那里。
麑尘让跪在地上的吟香现行退下,对露浓说:“这可是你的亲骨肉。我知道,你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你的荣宠,即便她不是一个皇子,却流着你何露浓的血,你怎么能?”麑尘觉得自己都说不下去,本以为露浓做了母亲后能够唤醒她那泯灭的仅有的天性,没想到,她却执迷不悟。
麑尘见小公主哭得伤心,沉下气来对露浓说:“即便她不是皇上的骨肉,你总要对得起她的亲爹吧。”
露浓听了麑尘的这句话,放佛回到了现实,自己的把柄终究还是攥到了她赵麑尘的手里,怎么办?怎么办?赵麑尘这是在要挟自己。
“露浓,你若不哄小公主,便给我,我来哄。”麑尘伸过手去要去抱小公主。
露浓开始不肯,接着麑尘便走上前去,说:“皇上很是疼爱小公主,每天总是详细听取奶妈们的汇报,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快,快些哄哄她,不要让她哭了吧。”
露浓听了这话,慢慢地将孩子递给麑尘,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阴森、冰冷的目光,这目光像箭一样,正蓄势待发,准备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射向她永远的敌人。
露浓将孩子递了过去,麑尘伸手去接,在麑尘的手还未来得及能够抱住夷安的时候,小公主便从露浓的手里滑落了下来,眼看着孩子就要落在地上,麑尘急忙想去接住,露浓呆在那里,等着一出好戏上演……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夷安大哭着马上要掉在冰冷的地上的瞬间,一双大手接住了她。麑尘紧张而心安地顺着孩子的襁褓向上看去,露浓隐忍着气愤,是谁妨碍了自己堪称完美的计划?
“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太子你,你怎么会来我这披香殿?”露浓看着刘据和麑尘,每次都是他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我正好来寻容华有事相商。”刘据避开露浓的眼神。
“你找容华有什么事?”三人一听,是皇上。
“请皇上安。”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时,皇上出现了,刘彻从刘据手中接过夷安,说也奇怪,小公主立刻停止了哭闹,倒冲着刘彻笑了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朕的夷安公主没事吧?”刘彻的话语还没落下,露浓便一下子哭倒在刘彻的怀里:“皇上,皇上可要替露浓做主。露浓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孩子,小公主她还是襁褓中的小儿,却遭奸人陷害,这不是冲着露浓,这是冲着皇上去的呀。”
“怎么!”刘彻厉声说:“何良人所说可是事实?”
“皇上……”麑尘正要申辩,露浓接着说道:“皇上,刚才姐姐说要看孩子,浓儿就把公主递给姐姐,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姐姐对露浓和孩子怀恨在心,故意将孩子失手掉落,皇上,您这么大年纪才有的夷安公主,请为露浓和孩子做主吧。”露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赵麑尘!是这样的吗?”
皇上何曾直接叫过自己的名字,这一定是气愤到一定程度了吧,今日,我怕是掉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麑尘微闭着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