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卫子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云墨说的。
“皇上刚被苏内侍叫走了?说是那个什么钗影突感不适,嘴里喊着叫着让皇上过去呢!”云墨怯怯地说着。
“什么?!”卫子夫完全没有想到,在除夕之夜自己依然留不住皇上,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身华服,这是昨天熨帖好的,新绣的彩凤还没来得及闪耀出它的光辉,自陈皇后被废后,自己凭藉着国色天香的姿色和无人能够比拟的舞姿登上后位,自己早已想到宠爱不可能一世,可没想到戛然而止得如此之快!用一种最讽刺的方式!
“哈哈!”卫子夫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云墨见卫子夫仰天大笑,吓得赶紧上前问道。
“哈哈哈哈……”卫子夫不得不承认眼下冰冷的现实,一个新承宠的少使就可以让椒房殿迎接这许多年来最寒冷的除夕了。
刘彻听得钗影惊厥的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钗影知道,这一招一定管用,不论今夜是否为除夕。她下了最后的决心,是准备好了,该决绝的时候了。
“少使怎么样了?”刘彻一边走向钗影一边问韩太医。
“回皇上,少使是受寒高热惊厥,臣已用药,少使已经苏醒没有大碍,只需静养。”
“你没事吧?”刘彻扶住起身的钗影问道。
钗影双目含泪,虚弱地说道:“臣妾想让皇上留下来陪臣妾躺一会。”
刘彻感到十分为难。
“就一会儿。”钗影用几乎哀求的口气央求道。
“好吧,朕只能待一会儿。”刘彻此时内心装着的除了按照旧例应去卫子夫那,还有唯一牵挂着的他的麑儿,在蕙草殿的独自一人守岁的她该有多么寂寞,无论烟花多么璀璨。
他在虚弱的钗影旁边躺下,只觉得枕下有硬物,十分不舒服,以为是钗影顺手放了什么东西,便伸手去摸,果然,摸出了一对硬物。
“枕头下为何放这么硬的东西?”刘彻一边往外拿,一边说。
待到刘彻定睛看清楚,他一把拽起了身体虚弱的钗影,将她一下子推到了地上,是什麽让刚才还怜香惜玉的刘彻打发光火?
“这是什么东西?”刘彻将手上的两个木质人偶甩到钗影的脸上,“这是巫蛊?你可知道?”
那两个木人齐刷刷地打到了钗影的脸上,血红的印记正好映衬出她惨白的脸色,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却神情坚定,她一言不发,像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迎接这一切。
“朕这除夕之夜过来,你就是为了给朕看这两个木人吗?可是你所为?朕最厌巫蛊!苏文!”刘彻怒不可遏。
“奴婢在!”
“将这个罪妇拉下去,她明知今日是什麽日子,却做了朕最厌恶的事情,最不可赦!待到年节一过,朕……”刘彻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苏文,看看这两个木人上写的是谁的生辰八字?”
苏文捡起木人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快说!”
“奴婢看这个丙申年的是皇后娘娘的没错呀,还有这个,这个确是赵容华的没错!”
“什么?麑儿的?”刘彻抄起榻上的茶杯摔向钗影,“你个贱婢,胆敢诅咒朕的麑儿!怎么,皇后乃后宫之主,麑儿是朕的心头肉,这两个人你都还惦记着,这是不给朕留一点念想和情面!”
钗影见刘彻已然怒气冲天,她深知在喜庆的日子里上演这么一出,一定会让皇上痛彻心扉,终身难忘的。
“皇上,罪妇认罪,只是这件事并非罪妇一人所为,还另有其人。”
“谁?”
钗影顿了顿说:“是乔婕妤。”
“乔婕妤?哈哈!你这是死到临头还将罪过推在别人身上,乔婕妤会做这等不齿之事?”
“请皇上仔细看过木人上面的笔迹就明白罪妇不是血口喷人了。”
刘彻被钗影这样一说,有点犹豫,接过苏文呈上的木人细细一看,还真的是乔如洛的笔迹。
“现将她拉下去到庶人署吧。”刘彻轻轻地摆了摆手,这个年都不让他过消停。
钗影被带了下去,连同她赢弱的身躯还有嘴角的一丝微笑,她终于将复仇之剑射出。
“嘎吱”一声,一丝久违了的阳光投射了进来,钗影举手挡住刺眼的光,她在心中默算过,这是第十六个日出了,终于该来还是来了,她们就这样迫不及待。
“皇后娘娘,小心点。”云墨搀扶着卫子夫,捂着口鼻说。
“钗影,你是聪明人,为何去做巫蛊的糊涂事?为何在年节?为何如此轻易地让皇上发现?这都是你刻意安排的吧?”卫子夫笑着说,自从她知道除夕之夜发生的一切,她就恨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起码让自己明白了,皇上还会为了卫子夫的名字镌刻在木人上而降罪于她。
“你是何目的?你将罪责归于乔婕妤身上?是受何人指使?”卫子夫继续逼问着,“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好骗的吗?你这种雕虫小技,怎么欺瞒得了皇上?这后宫之中是谁指使的你,想你是乔婕妤殿内奴婢,也是拖了她的福才有了你的今天,你又何必恩将仇报,置你的主子于不忠不贤的境地?”
“皇后娘娘。”钗影抬起头看了一眼卫子夫,“何必说这么多无用的,钗影即已决定赴死,就了无牵挂,皇后娘娘快些赐药吧,也让钗影早些了断。”
“皇后娘娘这么跟你说,是你的荣宠,你临死了还死鸭子嘴硬。”云墨上去就给了钗影一巴掌。
这一巴掌沉重地让她几乎抬不起头来,钗影浅浅地笑着:“我愿以死相报的人,不是你们几句话我就能说的,快些赐药吧。”
卫子夫看出了钗影骨子里的倔强,她皱着眉头,对云墨努了努嘴,云墨明白了,得不到皇后想要的消息,这是要让钗影死得惨烈痛苦……
于是,她端出了喝下之后,令人肠断如抽丝剥茧,速度极慢,痛苦极大的七里香。
钗影含着笑喝下,她觉得这是逃离深宫最其所的方式,甚至在割肠的痛苦前,她安之若素,隐约间,她觉得这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她恍惚间看到,远远地走来的是绿蔷。
“主子,奴婢虽不能手刃乔如洛,可奴婢让她比死还痛苦,想必皇上再也不可能向从前那样信任她了,这次,也让她尝尝失去的滋味。主子,你慢些,再慢些,等等钗影……”
“怎么样了?”卫子夫在外面等着消息。
云墨出来:“结了。”
卫子夫透过门隙看到,一抹如晚霞般绚烂的鲜血晕开在钗影微微上翘的嘴角,冰冷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