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上写着:宫中内侍监招宦官若干,凡已去势或自愿阉割者,可到内侍监宫外处所应征入宫。
年轻人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低头踉跄地向着内侍监的宫外处所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小宦官,看着这个迎面走过来的年轻人问道:“你是来应征入宫的?一看就是还没有净身!”
年轻人看着小宦官白嫩的脸,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宦官闻声出来,上下打量了年轻人,将他引入屋内:“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你这样子,似有什么苦衷。”
年轻人跪倒在地,说道:“求内侍大人成全。”
“你可知这是要断子绝孙,甚至一命呜呼的事情。你可想好了?这是要做人世间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事情。”
“我想好了,只要有机会入宫,哪怕断子绝孙,一命呜呼!哪怕不男不女、不阴不阳!”
“好小子。既然想好,我也不多说,像你这么大净身的,能活着出来的没多少,我争取手起刀落,给你个痛快。”
“谢内侍大人成全!”年轻人面对北方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孩儿不孝。孩儿情非得已,你们就当没养我这个儿子吧!”随后跟着年长的宦官进了内院的蚕室。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后是是死一般的寂静,在幽暗的蚕室里,等待着这个年轻人的是未知的命运。
芙蓉帐内,红烛摇曳。麑尘在拈花铜镜前梳妆,青奴在一旁伺候。只见青奴轻轻摘下麑尘头上戴着的蝴蝶步摇钗,将青丝梳拢,仅束以大红色绸带。
“青奴,这大红色会不会太招摇,太显眼了?”
“充衣,今晚上是什么日子?带这大红色最合适不过了。”
麑尘听了此话,有些害羞,面上晕起了两片绯红。
“此话不假,今夜是咱们充衣的大好日子,进宫这么久了,终于盼来了今天。”慕容姑姑边说着,边从帐外笑着进来。
麑尘更为腼腆,只望着镜中的自己。
“来,请充衣仰起头来,奴婢为充衣在额头上画上桃花瓣,必能博得圣心,今夜皇上和充衣必然珠联璧合,琴瑟和鸣。”慕容姑姑拿起粉红朱砂,在麑尘的额头上清点描画出几片桃瓣。
毕应在殿外高喊:“皇上驾到。”
麑尘和众人起身到殿外迎接,刘彻意气风发地走进殿来,麑尘正欲跪拜,刘彻将她扶起,青奴和慕容姑姑等众人便退下。
刘彻环拥着麑尘走到梳妆台前,从袖中掏出了一面日月蟠螭纹镜,放在麑尘面前:“麑儿,这是朕特意命尚方为我们制作的铜镜,你试试如何?”
麑尘接过铜镜,摆放好,镜中映出了她和刘彻两人笑意正浓的脸。
“浓儿,你看镜中的我们,桃花妆愈发映衬得你娇嫩青春,人面桃花,再看看朕,年华易逝,一脸的老态了。朕如今想得到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像你这般美好的岁月,应该与和你一般的年轻人度过……”刘彻感慨地想继续说下去。
“皇上。”麑尘转过头去,用手轻轻捂住了刘彻的嘴,“皇上可知麑儿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是皇上让麑儿懂得了什么叫心动,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日思夜想,牵肠挂肚。麑儿喜欢的就是现在的皇上,是开创了一代伟业的帝王,更是对麑儿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皇上。在麑儿眼里,皇上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是麑儿的夫君,是最亲密的枕边人。麑儿愿将剩下所有的美好岁月都与皇上共度,才不辜负麑儿来这人世走一遭。”麑尘说到此处,眼眶里闪烁着泪光。
刘彻一把将麑尘搂住,拥在怀里。
“麑儿,朕告诉你,这面日月蟠螭纹镜又叫幻镜。”刘彻取了一根蜡烛过来,将光照在镜面上,刘彻指着镜子对面的墙壁对麑尘说:“你看,镜子对面的墙上是什么?”
麑尘顺着刘彻指的方向一看,那墙上映出了日月蟠螭纹镜的花纹,花纹包围着六个大字“长相思勿相忘”。
她感到十分惊奇,刘彻说:“烛光可以将幻镜背面刻的纹样反射出来。这是朕为我们刻的字,你看。”
刘彻将镜子转过来,背面刻的正是“长相思勿相忘”。
“长相思,勿相忘。”麑尘便喃喃地念着,边抚摸着镌刻在镜子上的六个字。她内心对自己说,从今日起,她赵麑尘愿为身边的这个人付出所有,他是天子,更是她最亲最爱,耳鬓厮磨的夫君。
夜漏已三更,刘彻怀中躺着麑尘。他将唇慢慢地靠近她的,她闭上眼睛,感受他们之间第一次的肌肤相亲,他的吻有力而绵醇,似乎想让她融化在他的口中,他的抚摸张扬而遒劲,似乎想将她揉碎在他的心里。他将手伸入她的青丝,想将她所有过去的岁月都打上他的烙印,她搂抱住他的臂膀,想将她未来所有可以期许的日子都托付与他。他们从前是天子与子民,不曾相识的陌路人,今宵,红色被服上的鸳鸯见证了他们的交融,暖帐上的并蒂莲倾听了所有的呢喃。她的柔情化作一滩春水,泼洒在他荒芜已久的心房,他的强悍,在她的耳畔,只能烟消云散。他拥有了上苍送给他的礼物,她的守宫砂,瞬间消失在他们的碧海情天中。
他和她,在一个王朝的春宵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和她,在幽幽深宫中,拥有了彼此。他和她,今夜,不是皇上和赵充衣,是刘彻和赵麑尘。
椒房殿中,卫子夫正在纳闷一件事情。只听内侍报:“太子殿下到。”
刘据走过来施礼道:“孩儿请母后安。”
卫子夫起来,牵着刘据的手说:“据儿呀,最近可是政务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刘据诧异地看着卫子夫说:“母后何出此言?孩儿近日并没所有什么烦忧之事。”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卫子夫拍了拍刘据的手,“那为何据儿最近天天往母后的椒房殿来呀?”
“这……儿臣只是想多陪陪母后,怕母后一个人冷清。”刘据淡淡地说。
“一个人,哎,对呀,母后倒真的是一个人的时候多呢,人老了,就怕冷清。”
“为何不见那些夫人向母后请安?”
“她们倒是懂得规矩,都来请过了,不过这请安也不及太子来看看我呀。”
“那父皇呢?父皇最近都不来了吗?”
“哼!你父皇现在哪里还记得起我呀!一个充衣就已经把他弄得神魂颠倒,返老回春了。”
“充衣?哪个充衣?”
“你应该见过,就是那个上次夜宴上献踏歌之舞的赵充衣啊。”
刘据若有所思,不久便告退回宫去了。
三个月的禁足很快就过去,已是初夏时节了,露浓推开披香殿的殿门向外张望,只三个月,天就像掺了牛乳一般,更清澈了一些,池上的荷花有些竟也含苞待放,亭亭玉立了呢。
“何良人竟然还有如此的闲情逸致?”露浓耳边响起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