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见他二人安然无事,不由心想:“这二人内力并不如何了得,当不会使那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刚体神宫,怎么受了我十成力而安然无恙?”他却不知今日这些武生早已布置周全,在衣服内藏有两块铁板,铁板之内又有软絮,护住了前后胸腹这等要紧之处,莫说是乱尘掌力难近,便是他人拿着利剑挺刺,也是奈何不得。
但乱尘毕竟掌风罡强,他二人五脏六腑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便也不再进击。乱尘其意不在伤人,耳听得曹豹、张闿等人在不远处又与一帮蒙着面的白衣人战在一处,忙是飞身去救。那二人原以为要被乱尘趁势追击、毙于掌下,却见得他飞身而走,去与那帮白衣人斗战,那帮白衣人斗杀狠辣无比,每一刀都是致人于死地,转眼间已屠了不少人。那虬髯汉心中大喜,喊道:“是哪里来的朋友,竟帮得这样的大忙!”白衣人中却是有名高个汉子喊道:“滚你妈的,你这等样人,也配做老子朋友?”虬髯汉不由大怒,骂道:“你奶奶的,老子头在这儿呢,你径自来取就是了!”那高个汉子笑骂道:“没看老子在忙么,待老子收拾了陶谦这老儿,再来取了你的脑袋!”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骂得不可开交,手底下的众人又是各自与赶来的陶谦护卫攻战。今夜这听月阁内才子佳人毕集,怎料到这桩变故?这两班强人又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便杀,那夜雨凄冷,听月阁内却是刀剑声、咒骂声、喊杀声、哭喊声连作一片,乱成一团。陶谦、曹嵩等人在乱尘曹豹一众高手的护卫下且战且退,方要至得门前,方才那高个汉子厉声一个吹哨,道:“莫要让陶谦这厮走脱了!”那群白衣人齐齐应喝,各自将腕上绑手揭了,露出细弩一般的玩意来。乱尘眼尖,见得那弩尖泛蓝,当时淬有毒汁,忙是呼道:“各位小心,这帮贼子箭上有毒!”他话音方落,陶谦与曹嵩均是啊了一声,一个中在左肩、一个中在小腹,乱尘忙是将弩箭拔了,却见得胸口处黑血翻涌,忙是点了二人伤口周边的穴道,又是强运内力,逼出大半的毒血来。幸得那弩尖细小、涂不了多少毒,且是这桩毒汁也不是甚么厉害之物。乱尘这么运发内力,陶谦、曹嵩二人自是好受了不少,乱尘见得他二人暂时无虞,但解药仍要讨得,他正欲飞身向那些白衣人强讨解药,却见得一名黑衣鬼脸女子窜至他的身前,说道:“曹公子,我去向他们讨得解药,你先护了父亲出门。”乱尘见她言语糯软、身材妙曼,当是一名佳人,原是当心她不敌这些白衣人,却见得银光一闪,这鬼脸少女的手中已是多了一把玉箫来,直愣愣的从白衣人的弩箭毒雨间闯了进去。
这少女一出手便已放倒了二人,乱尘见她玉箫上下翻飞、招招凶狠,那般白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她玉箫如银龙一般沸腾翻涌,白衣人莫有能挡者,一时之间倒也无虞,而先前那帮武旦又是围上前来,便说道:“劳烦姑娘了!”双掌对着听月阁的大门奋力一拍,轰出一个大洞来,对着陶谦陶商等人疾呼道:“快走!”
武旦们见得陶谦欲走,怎能相容?一个个舍命来追,那少女武功再高,要兼顾武旦与白衣两方相攻,也是艰难无比,乱尘心下不舍,将曹嵩负在曹德背上,道:“二叔,你带父亲先走,我讨了解药便来。”曹德向来寡言,只点了点头,便带了曹嵩与陶谦一行人杀出门去,可刚到了阁外小巷上,又听来一阵喊杀声,原来那帮白衣人与武旦均是早在巷外布下了埋伏。乱尘原是与那少女合在一处,听得门外的呼声,心头一惊,拉了那少女抢出门来,只见曹德、曹豹等人满身皆是鲜血,正联手与门外一名铁塔般的花脸壮汉相争。
那壮汉使一把九齿钉耙,招式并不见得有多高超精妙,但胜在膂力强大,一把钉耙挥得如同捣石巨杵,曹德、曹豹等人又如何能与之抵挡?眼看着那壮汉的钉耙拍向曹德脑颅。乱尘与他相隔数丈,见得情势危及,呼呼呼便是三掌,他这三掌贯力相连,每拍一掌,便飞前一丈。这三丈一过,已是抢至曹德身前。那壮汉仗着自己力大,钉耙倒翻、来接乱尘这三掌的虚空掌力。可乱尘内力浩瀚如海,岂是他可轻易相敌之辈?但听得砰砰砰三声巨响,壮汉只觉眼前一黑、周身气血如火燎般翻涌,直跌了数个踉跄,跪倒于地,哇啦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乱尘意在讨药救人,这三掌得手之后,身子急转,单手已是提住了他的衣领,怒道:“拿解药来!”那壮汉怒目圆睁,骂道:“呸,老子哪有甚么解药?”乱尘心中恼怒,手下发力,将那壮汉捏得疼了,手指白衣人,直是呼道:“小爷爷,你睁眼看看,使毒箭的是他们,不是俺啊!”乱尘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他穿着一件狐毛长裘,那狐毛雪白、故而颜色看得差了。此人虽不是下毒之辈,但乱尘也恼甚是恼他,手掌贯力,当即将他肩骨捏得粉碎。那壮汉吃不住痛,两眼一黑便已昏死过去。
那帮武旦初时尚还惜命,此刻见得这壮汉生死不知,更是狂躁,大刀长剑均是往乱尘身上扑将而来,那少女见状亦是飞身来救。可他们武功虽是了得,可毕竟只有二人,又要护得陶谦曹嵩等人周全,如何能敌这百人之力?二人正焦急之时,忽听得一声炮响,那陶商面上一喜,高声道:“爹爹,救兵来了!”只见得前方火把大亮,一只骠军骑着骏马从远处杀进前来,为首的正是那糜竺、糜芳二兄弟。那糜竺乃是忠诚之士,见得陶谦受伤,心神大慌,自马背上翻落下来,颤声道:“主公,主公!”陶谦虽是中了箭毒,但幸在乱尘封穴及时、毒气未得扩散,此时见得糜竺领兵来救,脸上忧色稍稍一换,轻声道:“去,去拿了他们,讨了解药来!”糜芳当即领命,率了兵士便去拿那些白衣人与武旦。
这两伙人见得陶谦援兵已至,也不欲多做纠缠,但听得双方皆是呼道:“风紧,扯呼!”一个个倒提了兵刃欲走。糜芳等人欲要讨得解药,怎能容他们跑了?可他带来的兵士若是两军对垒倒也了得,但在这街头小巷间动手抓人却是远不如武旦、白衣人这些绿林高手,况且这两帮人早已准备周全,见得时机不对早是四下里逃了,谁还会与这帮兵士动手?
不一会的工夫,这两帮人已是逃得不见踪影,乱尘与那少女虽也拦下数名白衣人来,但这些人齿间皆是藏有毒药,一旦受制便立刻服毒自杀。眼见得曹嵩、陶谦二人伤创之处渐是漆黑,怕已撑不了多久。乱尘正心急火燎间,闻得那听月阁内一名女子呼道:“张妈,你做甚么……你……”她下半句还尚未说出口来,便似被人捂住了嘴一般,又听得听月阁后扑通一声,显然是有人自得后楼中掳了那女子跑了。
乱尘听得分明,呼救的这名女子当是先前登台献歌的郭嬛,暗忖道:“今夜闹事的这班武旦都是她戏班下的人物,他们虽与施毒的白衣人一伙,但说话口音都是幽冀人士,想来也是暗有瓜葛。我不如追她而去,说不定能摸得他们的老巢,替父亲讨了解药来!”他即是思定,便对曹德说道:“二叔,你且将父亲安置了,我去追那解药,速速便回。”
他内息奔涌、步履自是奇快,方是奔了数里,却听得身后风声呼呼,扭头一看,正是先前帮忙的那位鬼脸少女。那少女见得乱尘看她,说道:“公子一人独行,怕是中了贼人埋伏……我……我来帮你……”她口中说话虽是扭扭捏捏,但脚下却也是步履如飞。乱尘见她这么一个少女竟有这般充沛的内力,又觉得她话音熟悉、似是早已相识很久一般,心神倏分间已是被她赶上前来。
那少女见得自己不经意间越过了乱尘,步子稍缓,与乱尘并肩而行。乱尘内力深厚,这般雨夜疾奔倒不算如何为难,但这女子体态盈盈,却也是飘忽如风、灵动如柳,丝毫不觉她心跳气喘。这般的脚上功夫,倒也是非常了得。
他二人一个潇洒自若、一个闲庭散步,互相听得对方吐气呼吸之声,既觉尴尬、又觉熟悉,自是无话。但这般冷风夜雨中衣袂飘飘,当真如那遗世的凌波仙子一般。不知不觉间,二人已是出了城来,雨势越来越大,已是寻不着方才掳得郭嬛那人的脚印。乱尘正焦急间,那少女纤手遥遥一指,道:“曹公子,你看。”乱尘极目远眺,远远的见得前方一座破庙亮着微弱的灯火,灯火之侧更有白影闪烁,当是那些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