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宜贤已经有四天没见过她的皇帝陛下了,四天啊,整整四天啊。其实吧,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距离上一次独孤棣来后宫也有四天了。本来就是,人家堂堂一个皇帝,还是个堂堂正正靠自己明着里出生入死,背地里阴谋诡计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真龙天子,成天待在后宫陪大小老婆才是说不下去的事儿。何况说起来,这次最后一次见过独孤棣的人还是贤妃娘娘。
可是,贤妃娘娘就是莫名的觉得,这次真的不正常,总是心绪不宁的,好像要出什么大事儿一样。
“贤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就突然出神了?可是近日事多,劳累着了?”这是一连来了五六天的宁妃娘娘。
娘娘反应过来了,宁妃还在这儿呢,自己居然失态了,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要知道,在后宫的各种传说中,她贤妃娘娘就是一个面柔心狠的狐狸精,肚子里坏水一堆是不是就得害几个人的模范,而人家宁妃娘娘就是王府里养出来的性格直爽的傻大姐,从来都是不掉坑里就被家里人照死里夸的典型。结果狐狸精在傻大姐面前露怯了,这传出去,她俩估计都不要混了。
权宜贤难得的没有逞强拿话绕宁妃,拿出了一两分真心,半真半假地说道:“也不是多劳累着了,就是心里想着事儿,安宁不住。”
这几天相处久了,权宜贤也能理解为什么宁妃这宫斗水准战五渣的,居然还能被独孤棣拉扯到宠妃的行列里去,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上过心的。说白了,就图一个轻快,宁妃未必聪明,可是跟她说话,是真的舒服,只要你不招她,她也会客客气气地跟你聊天,不会阴阳怪气的刺你几句,也不会抓住一点儿小过就纠缠不清。她身上那种毫不做作的正气,在这龙潭虎穴般的人世间,真的是太难得了。
宁妃来这几天,两个人除了聊一些安全线以内的话题外,核心目的就是那个杨家姑娘的事情了。聊得多了,宁妃自己也清楚了权宜贤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有心压一下杨姑娘,可是自己在太后面前没底气,就想找她来开这个口,所以一听到权宜贤说心里有事儿,想着八成也就是这件事儿了。都看了这好些天的字画了,她也想早点儿把事儿说个清楚了,天天这么跑,她也嫌麻烦。
“贤妃娘娘这几天心里的事儿,本宫也能猜个十之八九,左久也就是那位杨姑娘的事情罢了。说句实话吧,娘娘在这件事儿上也显得太拖沓了些,新人入宫,除却皇上亲封的,譬如娘娘和本宫,余者一律按照规矩办事儿,贵人也就顶了天了,还能往哪里给位份去。若有人不平,娘娘便拿这话回,也错不了,想要位份,冲皇上使劲去,跟咱们这些个妃子为难什么?”
这话说的,真是,说道贤妃娘娘心坎儿上去了。太对了,你想当妃子你跟龙椅上那个说去,我一个连妃位都坐得心惊胆战的,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啊。可是啊,这话宁妃宁妃说得起啊,她一个啥依仗都没有的小妃子,还是得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到底那也是在太后那里挂了号的,怎么也不好太委屈了。我听说,那位杨姑娘和宁妃也是自幼相识的,不知那位姑娘品行如何,若是个好的,自然位份高一些也使得。”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娘娘真的恨不得扒出一堆这姑娘这不好那不好的童年轶事出来,然后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她给压下去。
然而,听完这句比较微妙的话以后,宁妃的表情也有些许的微妙,这让娘娘原本生死由命的瘫痪样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杨姑娘,也是福大命大的人啊。”宁妃这话说得很是艰辛。
娘娘这下子有了生存的动力了,能让有话直说,不能直说就掰直了再说的宁妃说出这么一句九转十八弯的话,这位杨姑娘,也许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呢。这种事儿,她不知道简直天理难容啊。
有了动力的娘娘直面心里藏着小疙瘩的宁妃娘娘的时候,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不说别的,单说这个绕话的艺术,她就领先宁妃娘娘十条街开外了。
先拐弯抹角地表达了自己对于入宫以来王昭仪持续不断地欺压的委屈之情。
再表现一下自己面对恶势力的时候坚强不屈。
联系一下,满月宴的时候两人的点头之交。
然后说道那次生死大劫的时候的视死如归。
接着着重突出了自己对于张宁妃此人人品的信任,所以才会在二公主出生的那种时候,相信张宁妃的无辜。
最后在俩人之间的感情最真挚的时候,娘娘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回到了这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杨柳姑娘身上,在宁妃仍有几分犹豫的神色下再次感叹道自己远离家乡亲人,孤苦无人的处境与孤儿也没什么两样了。
于是乎,娘娘成功地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哇塞,真值了。
据宁妃娘娘所说,本来吧,杨柳姑娘按辈分是比陛下小一辈的,即使年纪相差不大,且陛下还是很玉树临风的情况下,当年的陛下也不是杨家为杨家嫡女选定的东床快婿的合格人选,连候选都不是。
在杨姑娘还年幼的时候,杨家人为她尽心挑选过的夫婿人选就是前太子的儿子,也就是前皇太孙,陛下的亲侄子。这在当时可都是几大家族心知肚明的事情,毕竟杨家老太君确实跟太后那交情摆那里呢?他家的闺女,说要做皇太孙的正妃就一定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杨小姐快要被赐婚的时候,她爷爷扛不住了,先走了。老爷子的离开,带走了杨小姐的正妃的赐婚圣旨,也带走了她日后悲剧的命运。因为就在她守孝的那段日子里,先皇去世,皇太孙病逝,平王登基,一番风云变幻后,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是皇太孙的遗孀,她是清清白白地杨家嫡出小姐。这时的杨家,也很明智的对自己家之前的小心思绝口不提,再见到太后的时候,说的也不再是两个孩子多般配,而是杨小姐一直仰慕陛下风采了。
听完这段辛密以后,权宜贤终于放下心来,难怪她们家陛下一上来态度如此坚决的不怜香惜玉,原来是有前账的啊。也是,差一点儿就是自己侄媳妇的女人,搁谁也得膈应。
可是,权宜贤在宁妃走之前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宁妃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我今天一直心慌得很,好像要出什么事情一样。”
看到宁妃一脸的愕然,权宜贤又开始暗叹自己犯傻了。好言安抚了宁妃,把人送走之后,心里的慌乱却是越来越重,天色已经很暗了,可她辗转反侧地就是安不下神来。
“嬷嬷,怎么了?”权宜贤看到木褐嬷嬷在门口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更加烦躁了,索性就起身看着木褐嬷嬷问道。
木褐嬷嬷犹豫半刻,就凑到权宜贤身边耳语了几句,这是汀兰刚从慈宁宫那边得到的消息。
“陛下今日傍晚出宫带回一名女子,今夜临幸后就送到了慈宁宫,说是杨家小姐。慈宁宫那边儿闹成了一团。”
权宜贤听到这话,一直烦躁着的心反倒是放下来了,总算是心安了,有个结果就好,不管是好是坏,总算放下心来了。
“陛下那边呢?”
“钱直江刚刚来传了口谕,说一会儿要接娘娘过去,”木褐嬷嬷看了权宜贤一眼,看她仍旧平静,忍不住说道:“钱直江说,陛下才把养心殿偏殿给砸了,这会儿脾气还不好呢,娘娘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啊。”
权宜贤倒是没多想,侍寝呗,去不就得了。“我知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