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家对于这件事的认识都是很一致的,无非就是皇后下了毒手惹怒了陛下,被夺了管理六宫的权利,而这个权利就成了险些命丧黄泉的贤妃娘娘的补偿。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也只能说明皇后的心狠手辣和权宜贤的圣宠不衰。
然而作为一个节操与理智共存的皇帝,独孤棣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别说这次皇后是清白的,即使这件事真的是她做的,他也不会要这样架空她的。开玩笑,那可是皇后,皇后什么意思,一国之母,她的安危可不只是家事,那是国家大事。纵使他再怎么喜欢权宜贤,也不可能为了她对皇后下手啊,再者除去皇后这个身份,她还是他夺嫡争位时的贤内助,是他继承人的亲生母亲,是从十六岁就嫁给他然后一直相守到现在的结发妻子。这个把自己的一生都用在他身上的女人,他还是很有感情的。
这个道理,独孤棣知道,王昭仪知道,权宜贤也知道。当然,皇后更知道。
可是她还是自请移交宫权,自称身体抱恙,自觉的避开几位宠妃之间的风云涌动。
“你又是何必呢?这事与你无关,朕也不曾怪过你。”独孤棣坐在皇后的床边,手里拿着一碗药,慢慢地搅动使它可以凉一些。
徐皇后的眼眶微润,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温柔了,这么多年了,这般的体贴温和也只有当初新婚之时,才见过。后来呢,一个个孩子出世,她不再是需要呵护的小姑娘,他需要呵护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了。看来,今日的事,不曾走错。
“臣妾有过,就应当受罚。虽说陛下仁慈,可终究不可坏了规矩。何况此事非同小可,差一点儿,贤妃妹妹就没了。臣妾心中着实是过意不去。”
独孤棣一勺一勺地给徐皇后喂药,说道:“她现在还活着,以后也都会活得好好的,你不必为此内疚。”
徐皇后嘴里药苦,心里酸苦。勉强一笑,说道:“臣妾知道陛下疼她,自然会护着她。说起来,以前也有几位妹妹让陛下上心过,可是像贤妃这样的,臣妾也从没见过。妹妹有福气啊。”
独孤棣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她有她的福气,你是皇后,自然也有你的福气。朕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徐皇后看着独孤棣说道:“这个样的罪名,陛下都为她开脱过去了,往后,只怕是安宁不了了。”
“她本来就没有错,不需要朕去开脱什么。往后,朕已经说过了,朕要留下她,其他人要是看不惯就别看。”独孤棣说完,就把空了的药碗递给了身边的宫女。
徐皇后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叹了口气,说道:“那其他人便是容不得她,手段狠决些,可本意也是为了陛下好的,陛下也不要说得太过,总归还是有情分的。”
独孤棣看了一眼徐皇后,站起身来,说道:“你是个好皇后。安心歇着吧,等你好了,后宫还是要你这个后宫之主来打理。贤妃身子也不是很好,只怕这么大的地方,她也管不了多久。”
徐皇后心知这句话的分量,微微颔首,说道:“是,臣妾遵旨。”
独孤棣出了坤宁宫直接就去了永寿宫,他仔细想了想,这时候的权宜贤可谓是草木皆兵,心思重得不行,这么大的一个消息让她知道,还不一定又想到哪里去了。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地又被猜忌一番。
独孤棣猜的没错,权宜贤一听就阴谋论了。
“皇后娘娘说这是给我的补偿?”权宜贤半信半疑地问道。
“对。”独孤棣观察着权宜贤的表情。
不负陛下期望的贤妃娘娘第一反应就是推辞,“娘娘没有害臣妾,而且臣妾这次也没有怎么样,不需要这种补偿。何况虽然娘娘病了,但是按照后宫规矩,臣妾上面还有贵妃娘娘呢,臣妾不好越距,这个事情吧,陛下还是找别人吧。”
唉,独孤棣看着格外小心谨慎的权宜贤,无奈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问道:“你说你是属什么的呀,跟只小乌龟似的,一有点儿什么动静就马上缩回你的壳子里去,轻易不出头,哪次都是,朕好不容易哄出来了,一会儿不见你又回去了。”
权宜贤也不辩解,就专心的看自己的指甲。随你怎么说,乌龟也好,壳子也行,反正这事我不干,不然又是一场官司。
独孤的被气得好笑,扯住她的手,换了比较正经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朕会无缘无故给你拿差事,皇后这次真没安坏心,她是想让你帮她。”
权宜贤又不傻,听了这个消息以后没一会儿就明白了,可她就是不愿意这么老老实实地帮皇后,毕竟,她入宫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看着哪一件都和皇后没关系,可是真的较起真来,哪一件都少不了皇后的默许。想到这里,权宜贤闷闷地说道:“我知道啊,她惹不起你,就只能躲。我惹不起她,所以我就得顶包帮她躲着你。”
独孤棣皱皱眉毛,这是哪里跟哪里,她怎么想的啊?“你在说什么?”
权宜贤悲叹道,又是一个被美色所迷惑从而看不清真相的人啊,“有人死活跟我过不去,不见我死不甘心,有人几次三番下手可是都让你给保住了,有人现在是还死盯着我不放,可是你既要那个有人没事,又不肯让她如愿,也想保住我的命。世间安得双全法啊,你这么一来,为难的就是皇后娘娘,查不行,不查也不行,保护我不行,害我也不行。你说这么纠结的事,换谁谁不难受。
索性她就把权利交到我手上,我要是查得出来,以后的恩怨是非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与她无关。要是查不出来,反而让有人得了手,那也是我自己无能,责任不在她,当然了,最符合你的预习的结果的就是,我什么都没找到,也毫发无伤。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样的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却并没有惹怒独孤棣,他只是轻声说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你还是觉得是王贵妃?”
“也许吧,反正她的嫌疑最大。如果不是你来告诉我这是皇后娘娘自己要求的,也许我真的会怀疑皇后娘娘,可是你说了,我知道了,所以我开始觉得这样不是在惩罚王贵妃,贵妃还在,掌权的却是贤妃,谁打谁的脸啊。”权宜贤漫不经心地说道。
独孤棣笑着抱紧权宜贤,说:“你以前绝对不会和朕说这些的。真好。”
当然好,底牌都在你眼里了,开诚布公,这样才是你最想要的状态吧。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那我又何必藏着掖着呢,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啊。
其实独孤棣也明白,上次的事情,两个人都闭口不谈,在宫里也成了禁忌,他们都在努力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可是,还是改变了。看着好像权宜贤放下心结,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两个人的相处也更加随意自在了。但是他知道,权宜贤其实离他更远了。
他不愿意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去责备她,他会在乎她心里在想什么就代表着他要的是她的心而不是这个人作为妃子的虚情假意。所以他只能等,等她走过来,索幸,他们以后的时间还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他等得起。
对于权宜贤,独孤棣等得起,王贵妃可等不及了,她太想让她消失了。
“姐姐,你说她怎么这么好命,那么大的事,差一步就行了,居然也给她躲过去了。”深夜留宿咸福宫的王采女丝毫没有犯上的自觉,只觉得那个提拔了一个宫女和她同级的贤妃没死成真是莫大的悲哀。
王贵妃淡定的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得送她走。倒是你,被个宫女压在头上,还躲到我这里来了,真有出息。”
王秀女涨红了脸,想起启祥宫里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文雉,更是恨得牙痒痒。
“娘娘,承乾宫那里有消息了,顺才人送了张字条出去,写着“道不同不相为谋。””咸福宫的宫女走进来,贴着王贵妃的耳朵说道。
王贵妃看了看自家不成器的表妹,又想到尚在襁褓之中的二公主,微微一笑,悠悠地说道:“罢了,陛下诚心保她,我何苦去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