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快住手!”正当风伏要瓦解对手的时刻,方才还身处场地之外的裁判如风一般出现在二人之间,不由分说地制住了风伏的枪尖。旋即,在二人迷茫的目光下,裁判将风伏拽到了场地边缘,张口便质问说:“你自己不已经是巡府的人了吗,为什么还要来参与考核?”
裁判的问话让风伏摸不着头脑,他只得试探性地回应道:“我来参与考核,就是为了加入巡城府的啊!裁判先生,您是不是把我和其他人搞混了?”
尖锐的目审视了许久风伏,裁判板着的那张脸上依旧疑惑重重。从风伏的反映看来,他并没有撒谎,但…为什么?
“算了,你随我来。”裁判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之后对着风伏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比武场地,空留身为风伏竞争对手的壮实少年一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裁判先生,您要带我去哪儿?”
“大幕。”
“大幕?去那里做什么?”
“见一个人。”
“见谁呀?”
裁判止住了行进的脚步,一直追着他的风伏也只得一道驻足。随后,裁判回头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跟着走就是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惹到裁判动怒,风伏自然学会闭上了嘴巴。不久,裁判就将他领到了一处眼熟的地方,风伏认真地辨别了一番,这儿不就是方才开幕式时候使用的演讲台么?从下方绕过宽敞的台子,他们直接就来到了幕后,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块漆黑色幕布前。
“我进去通报,你就在这儿乖乖候着。”裁判对风伏嘱咐道。说完,也没等风伏做出回应,掀开黑色的帘幕,裁判一个侧身就消失风伏的视野之中。
所幸,裁判并未让风伏久等,也就过了三五分钟,他便撩开黑色大幕,并呼叫着风伏过去。只稍稍犹豫一会儿,风伏跟了进去。幕后的陈设简陋,远没有幕前那般风光。诸多工作人员奔忙于幕后各个角落,交谈对话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这片幕后令风伏有了一种进去集市的错觉。
裁判轻车熟路,避让开繁忙区域,径直将风伏带去深处。
作为幕后的棚子的最里边,有一处休息室,说是休息室,其实不过就是墙边摆着的一排椅子罢了。一排座椅空空如也,似乎无人愿意在这儿歇息,唯有正中央的那把椅上突兀地多出一个人来。裁判将风伏带向那人,那人是一个老头儿,仔细一看,他不正是方才开幕仪式出过场的徐先生吗?徐先生双手垂在膝上,舒着眉,闭着目,摇杆却挺得直直的,即使是这样一个快要睡着的模样,他也表现得端正异常,真是让人分不清此刻他状态如何。当裁判与风伏来到他的跟前时,像是受过惊觉一般,徐先生倏地瞪开双眼,看向了风伏。
只打量了风伏片刻,徐先生便将目光投以裁判,缓缓开口问道:“小六啊,你不是要去比武场裁决吗,怎么有空过来?”
“徐先生,”裁判急忙低下了头,向徐先生行了一礼,接着他指着风伏说道:“我遇到些情况,拿不定主意,还需要您定夺。”
顺着裁判所指,徐先生又让目光触及风伏,点头示意裁判继续说下去。
“他是参与今年考核的一员,在比试中他使出了巡府独授的‘百戟穿心’枪法,但他却宣称自己不是巡府的人。”
“事情我了解了,让我跟他单独谈谈,你先返回裁决比武吧,公事为重,不要耽搁了!”
裁判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留下风伏面对这位老头儿。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徐先生讲话了,没有刚才演讲时那般肃穆,仅仅是一位长者面对一个后辈时的腔调。
“风,风伏…”兴许是因为徐先生方才演讲导致的气场太强,风伏有些惧怕眼前这个老头儿,也是因为这样,他此刻说话的声音被压得很低。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你的风…是封禅的封吗?”
风伏摇了摇头。
徐先生恍然,过了好久,他才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这套武艺,是何墩他教给你的吗?”
风伏没有说话,只有缄口默认了。
徐先生不再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是有些殷切的望着风伏,他又问道:“风老先生,他还好吗?”
“爷爷…爷爷他……”风伏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就差一点儿,他就要哭出来了。
便是风伏不说,徐先生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切。那是许多人都曾体会过,但一生也难以放下的东西,那是能使人悲痛欲绝,再不愿提及的苦悲。
久久,徐先生带着悲戚唏嘘之情缓缓说道:“斯人已逝,难睹其容,节哀顺变。”
…………
…………
入夜,风伏脑中万缕思绪使他不得安眠。
伸手触及置于枕边的令牌,那是徐先生承诺给他的,巡府考核合格的通关令牌,至抚遍了整块令牌的菱角、雕纹,他才安心似的将手收回被窝。
他回忆起了,这个漫长的白昼,徐先生与他的一隅之说。
…
“徐老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带着痛苦的情绪,风伏向徐先生求问到。他知道,气宇如此卓然的徐先生,其人官职想必不会太低,否则他也不会有资格主持巡府考核。尽管何墩已经解释过很多很多了,可风伏依然想要知道,是谁让他们一家深陷至此,又是谁不止地对他们落井下石。虽然此刻的他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半点复仇的能力,但谁能保证往后呢?因为,他无时不刻不在盼望着自己早一日长大。
“事情很复杂,很复杂。”老到的徐先生一眼便看出来风伏想要问些什么,他并未给出一个正面的回答,头也没有片开,只是继续以和蔼目光紧盯着风伏罢了。
“到底是有多复杂,您才不能告诉我?”受不得徐先生的敷衍,风伏还差一点儿就要爆发了。
少见的抿了抿唇,徐先生悠悠说道:“并非老夫不愿如实相告,”在此,徐先生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着:“只是这些东西涉及颇广,你多多少少都承受不来呐!”
“我受得住!”风伏说得直截果决。
“好吧,”徐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你该知道的事想必何墩已告诉了你,或许有些你不应知道的事,何墩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并没有和你挑明。这些,就由老夫与你说吧。”
“……拜托您。”
“六十年前,风家没落的前夕,那时候风家仍是王国的中流砥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着与帝王相当的权柄。说是树大招风也好,自取其咎也罢,风家佐政期间得罪的人将有半个王国之多。在这几十年间,伴随着风家的实权日趋溃灭,多数结怨随着时间消散,可也有些人直到现在亦放不下过去,趁着风家青黄不交的现在动了手。”
“您是说,”风伏有些愤怒地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罪有应得吗?可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啊!”
“不,老夫绝没有这个意思。”徐先生说:“一切有因,方生果,若是没有了因,我们也看不见现在这般不堪的现实。与报应无关,与人心毗陵,人心的一念之差常常酿成不同的东西,有些是美谈,而有些,则是恶事。”
“可是,您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
“没有人能几生富有,没有人能永葆青春,如我们曾经惨淡的国家一样,风家曾辉煌过,只是现在没落了…我坚信它会重新振作起来,而振兴它的人,我由衷地希望那个人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