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他交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不敢打开它,这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归来之后,他交给了我另一样东西,我兴奋地打开它,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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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翼,王宫。
“今日急召诸位,缘于前几日的事件,诸位这几日应当从各种渠道了解过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为谨慎考虑,我在这里再将事情复述一遍:七日之前,陛下雇佣的御商尤先生在执行完陛下的收买任务以后,归来时于城北六百里处遭到劫杀,陛下派遣护卫的二百精英卫队也全军覆没,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官服的老者,尽管他已经上了年纪,发鬓也苍白得可怕,可他脸上那副严肃神情与鹰隼般的锐眼绝不是任何人都能比得上的。
此言一出,于座下正襟端坐着的熙攘官员之中掀起一阵哗然,但更多人选择的是沉默。
“徐大人,陛下对我等有什么指示?”位于前排的另一名老者发话了。选择在众人沉默的时间发言,看起来,他的资历也很老。
徐大人将手中厚厚一沓文书放到案台上,将双手扣到背后,他不安地说道:“陛下震怒,明确地规定要让我们十日之内查明案情,将行凶者正法。”
“十天,会不会太短了?”适才发问的老者面露难色,再次问到。
徐大人摇头:“我劝过了,陛下坚持要十日内解决这桩大案,说是要尽快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唉,陛下此举我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太胡来了呀!”
“我们该怎么办?”如今坐不住的,不止是一个人了,许多官员像是寻求着救命稻草般,将带着希翼的眼神望向徐大人,他们都知道,只有他的决定,和他的魄力才能挽救自己于水火。毕竟,这桩案件牵连的责任着实硕大。
徐大人拾起身旁一直放着,从未拿起过的文书,缓缓说道:“我已差军卫、巡城、宫门卫三府联手协同查办此案,他们此刻同我们一样也在紧锣密鼓的查处。要是他们也无法找到黑手,我们就真的没有能够给陛下的交待了。好消息是,这三府昔年联手查案十余起,还没有一次让陛下失望,虽然如此说来非常不负责任,但我们如今只能期待他们的捷报了。”
“也好。”一开始发话的老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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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彼端,一座领地广博的官府盘踞于此。按理说,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都城里想要划上一块地盘绝非易事,即使是外城的民居,能够在都城里拥有一座小宅便已经称得上小富了,官府同样不例外,十几种职能的官署齐聚于这座拥挤却充满着生机的城市,难免要占上不少地。而其中佼佼者,便是这座巡城府,它的庞大是骇人的,足足占了城南好几里地,至于为何,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论述。越来越多的人,面容带着惨淡的严肃,从各个地方涌向了这里。
府内,一座恢宏建筑屹立,这里是巡城府的本府,也是府督办公和审案的场所。进入巡城府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向这幢建筑,直至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那位府督坐在他的判官椅上,一言不发地审视着人群。
“各位,请看向我。”察觉自己等待着的几位官员已经登上了高台并立在了身后,府督站起了身,向台下一众无头苍蝇般的大小官吏们呼唤道,顿时,千百道目光一并投向了他。与左右几位对了对眼,稍稍点头致意,片刻,他再一次发话了:“各位既然能来到这里,那么便很清楚地知道前日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自己将要负责哪一方面的筛查,这些我就不同各位赘述了。目前摆在我等面前的现实,就在不久之前徐阁老传来消息,关于这起案件的解决时间,陛下只给我们留了七天,亦就是说,从今日起算,我们只剩下六日时间以彻查这起案件的案情,并使凶手伏法。”说完,思虑了好一阵,他又补了一句:“时间紧迫,请各位务必尽心尽力,以保我们三府名誉不损。”
没有去理会底下阵阵惊诧,他领着身旁几人高官从幕后暗门入了另一会议场所,他们几人要单独讨论这件事情的对策。
“几位,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吧,这里没有别人。”来到会议桌之前,府督率先落座,然后对着陆续坐下的人说道。
“你们说,上边那群人是怎么想的?别说是七天了,这案子就算给我们七个月,也不一定能查出来什么啊!”出言的,是在府督身旁的石琮,作为府督的副手,他自然也参与了解决这件要案的行列。
石琮的话,没有人出声赞同,更无人反对,就像是默认了他这种说法一般。直到府督的一声呵斥,才让众人情绪找回一些:“石琮,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七天是查,七个月也是查,而今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线索,以安抚民意和陛下的问责。”
“哪里有什么线索哟,整个车队快三百人、几十辆车都给灭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就算是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佣军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完美吧?”石琮苦笑着说。
府督一按桌子,大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论谁做了什么,只要他是个人,势必会留下痕迹,找到它,然后顺藤摸瓜,这样很难吗?”
“可是……”石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断绝了这个念头。
“你们再这么吵下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听听我的意见,如何?”发话的,是一位将军打扮的大腹便便的人。
府督点头说:“这场会议本就是集思广益的,您无需顾虑我们,尽管说就是。”
得了府督允诺,周围不时传来的讨论也缄了口,将军得意地道:“在来到贵府之前,我的幕僚给我献了一计。”
“是什么?”众人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将军,而这位将军也很受用地沐浴着这些期待的眼光。他继续说:“你们想,那尤商人经过的官道边上不是有一堆山贼土匪的老巢么?要是七天以后实在找不着幕后的黑手,大可以把这次罪责推给他们嘛!”说完,将军环视一眼乖乖听着他讲话的众位高官。
不料,宫门卫长何墩在将军说完以后立刻提出异议:“就常识而言,这件事情的确有可能是山匪们做的。可是,先不说我们还不确定事情是何人所为,但单从手法的狠戾推论,这绝非是拦路劫掠的山匪能够做到的啊!要是我们就这么轻率武断地上报这个结论,岂不是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了吗?”
听闻何墩不留情面地否决了提案,也就那么一瞬,将军的脸上冒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屑,在众人纷纷埋头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时,将军的脸恢复了正常,没有人注意到他方才的轻蔑。他劝说道:“你们想,要是七天以内我们给不出交待,陛下肯定要拿我们问罪,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我们几个负责的?况且,陛下要的也只是一个可以安稳民心的答案,至于真相如何,还是要交给我们来判断嘛!”
“大将军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说话的,是军府的最高官员,同巡城府府督、何墩还有这位将军一样,他也是这件事情的第一责任人。“我们先找一个合理解释安稳陛下的情绪,然后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挖掘真相,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啊!”
“可……”何墩还想说些什么。
将军终于不耐烦了,他咆哮道:“既然这样,何先生,你给我提个更好的办法,那我刚才说的话就此作罢,但如果没有,你就别再反对了!是做还是不做,一切都交给大家判断!”
不出所料的是,在场七个人中,除了何墩以及中立态度的府督,其余人纷纷站到了将军那边。
“这…好吧!如果七天里实在没有找到东西,就把大将军的提案列入考虑。”府督低着头,攒着拳头说道。
再后来,会议里讨论的都是些琐碎的工作安排,而这其间,何墩与巡城府府督再没有说过半句话。
从清晨自黄昏,偌大一座巡城府皆充斥着不止地喧嚣,所有人都如永不停歇的齿轮般转动着。直到入了夜,就再听不见齿轮们的吱吱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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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以外,幽邃深林,黑暗渐渐代了黄昏余晖。冬日夜晚冷冽,便不是雪天,也能令人受过刺骨寒风侵袭。不少人家早早地就在黄昏之前停了炊,四下闻不见半点生气,只有寒冷,是唯一声音。堆成雪白的官道上,一匹疾驰的马破了这微妙的宁静,下一秒,它又消失,到了更远的地方,城外这片世界重归安宁。
半日以后,一纸书信,送至一座荒山之中,一掌累累伤痕与老茧的手里。接过信纸的他,那恶鬼般的脸先是震惊,紧随其后的是愤怒,最后多了几分彷徨。他回到屋子,从床边的刀鞘里抽出了它,缓缓地摩挲着它,像是在抚摩着爱人。
“又要战斗了,老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