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小娃娃,这个是何马,教你打人的就是他。”虎爷指着面前这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对风伏说到。顺着虎爷指向,风伏开始打量起这位少年来。他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丝毫不像虎爷劫掠大军里的一员,他的身高与虎爷相当,身材却相形见拙,看不出虎爷那般的神勇威风,怎么看,这也只是一位普通的人罢。不过,硬要说得话,将任何人放到虎爷的面前,便是这人再奇怪,也得被虎爷散发的光辉掩盖下去。
大早,吃完了早饭,虎爷就将风伏召出了宅子,没几步就来到了这座覆着白雪的平顶小山的山顶,其中的一小片区域的雪霜已被提前收拾干净,三个人便在这片空地上站立着。正欲开口,风伏便听见了虎爷打着哈欠,又丢下一句话:“要是没什么,你们两认识完了就好好相处,我先回去睡觉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面前这位少年,便是将要教给他武艺的人吗?可是,他的年纪看起来虽比自己要长几岁,但脸庞也略显得稚气,至多十五六岁的模样,如此想着,风伏又一次将双眼目光汇向了他。尽管为风伏这般奇异目光反复打量着,何马也只是一直微笑着看向他,并不说话。看来,这是一位和善的人,没准自己和他能够成为朋友呢,风伏想。
“是…何马大哥吗?”想要等到他主动说话怕是不可能了,于是,风伏非常紧张地向何马问了声好。尽管,这一句是废话。
“是的,我是何马,久闻你的大名了,风伏。”何马同样向他打了个见面招呼。其口里发出的声音果然如他外表一般沉稳,或许这就是虎爷派他前来教自己的理由之一吧。
一来一回短短的两句,令风伏大为不解,他直接将问题委婉地道了出来:“何马大哥,你一定是在说笑了,我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怎么可能担得起久仰二字呢。”
谁知,何马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可不对。你在我们寨子里名气还挺大的,大家都知道你是被虎爷捡回来的,不过见过你真容的人却屈指可数,你说,大家能对你不感兴趣吗?”
“……”
尴尬地笑了一会儿,听到如此意外的情报,让风伏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何马也赶紧出声宽慰道:“你也放松放松,别太紧张了,大伙儿都没有恶意的,只是对你比较感兴趣而已。”说完,没过多久,何马一拍脑袋,摊开手继续道:“我也是前几年被虎爷捡回来的,所以也引起了一些风波,但也都平息了,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嘛?”
也没管风伏是否听进了耳,何马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何马一家原本居于一个距离都城千万里的荒僻集镇,小镇位于一条大江的下游,这儿虽然贫穷,民众却知足安常,鲜少出现盗贼流寇。就在五年前的某日,这份宁静被大江彻底冲破——一场突来的洪水将小镇毁了去。洪水发生时恰是午夜,多数镇民都未及时逃出死神的魔掌,这其中,便囊括了何马的双亲。最令人悲愤的,这场悲剧竟不是天灾,而是确确凿凿的人祸!官家于上游之地大兴水利,却未作任何防护措施,招致了这场死伤数千的灾难,根据何马日后了解,这次灾祸所波及的远不止他们一镇,只是他们镇子最为偏远穷困,受到的损失最为沉重。话说到这儿,重头戏终于来了,官家非但没有遣人前来救援,反而极力地粉饰这场灾难,企图蒙蔽世人双眼。但凡透露出真相的,都被他们封了口,或是下了牢。
听完了这则故事,隐约地,风伏明白了虎爷令何马来教自己的其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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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何马取下腰间挂着的水罐,拧开盖子饮一口水,而后一如既往地笑着看着风伏。
风伏指着自己,说:“何马大哥,你要怎么教我呢,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何马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怎么扎马步吗?”风伏点了点头,然后摆出一个姿势。绕着他赚了一圈,何马同样点头说:“嗯,虽然有些地方不算标准,但已经很不错了。”说完,何马他的身边半蹲下身来,翻了翻手,做出同样一个姿势。
偏过头,他看了一眼何马。果然,单单这样一个动作放在两人身上给人的感觉都大不一样,风伏只是单纯将它架了出来,谈不上好坏,去看何马,他的身上就像是涌出千万钧的力量,只有当他结束这个动作的时候,这份力量才会散去。有样学样地照着何马的模样伸展四肢,尽量使自己与他摆出的动作相近,可没过多久,风伏便沮丧地泄了气,因为不论如何模仿,他的马步也不像何马一般扎得既帅气又稳当。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这是一个基本功,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的。”何马立好身,来到风伏背后,托着他的手肘和后背,将他两只晃晃的手扯直。保持一段时间以后,他说着。这仅仅三五分钟的时间,便令风伏觉得自己快要达到极限了,若是再持续下去,恐怕他要被这马步给劈成两半。所以,当何马松开束着他动作的手时,他便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手里抹擦着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也不在乎屁股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缓过劲来,风伏重新站了起来,清理完站在身上的雪花,他带着好奇向何马问道:“何马大哥,这马步你能扎多久啊?”
没经多久犹豫,何马便回答说:“两刻钟左右。”
风伏点点头,暗暗记住了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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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周专门抽出一天,是何马教导风伏武艺的时间,大多挑选在早晨时候。一天之际在于晨,习武也属此列,何马说。
“唉,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一点长进也没有。”这日,深冬已尽,俩人的锻炼正好结束,风伏蹲在地上朝着何马抱怨到。
何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在我眼里,你的进步已经很明显了,你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风伏苦笑着说:“何马大哥你就安慰我吧!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还不明白嘛。”
何马坦言道:“的确,你的进步都是细微的,如果不是练过的武者,很难能觉察你的进步。但你千万不要忘了,就算天纵英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间就从什么都不懂的初学者摇身一变成了武林高手,况且,我们两都不属于天才的行列,自然要比那些天才付出更多努力了!”何马说得中肯,风伏听得服帖。
“那……除了扎马步,就没有别的适合我了吗?”这一月以来,何马给他安排的训练只有扎马步,其他的基本没有,虽然他保持姿势的时间较之首次延长了许多,但长久下来,他也有了几许厌烦。
“当然有了,上次不是教给你一套拳法吗?”说着,何马在原地对着空气出拳打了起来。
蹲着身,风伏挠着脑袋,说道:“可是,对着空气打来打去的,这套拳法好像没有什么威力呀?”
“你说得不错,”出乎他意料的是,何马认定了他的质疑:“这套拳本就不是用来打斗,而是供大众强身健体用的,威力自然是欠缺一些。”
那我为什么要学呀,我可不想打着镇子广场上凑在一起的大爷大妈们手上打着的那种慢悠悠的拳啊!风伏暗自想着,害怕冒犯耐心教导他的何马,他没敢说出来。或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何马微笑着解释道:“其实,别说是你了,我一开始打基础的时候也怀有同样问题,不管是这个让人难受的马步,还是这软绵绵的拳法。”说至这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何马顿了一下,风伏知道,他将道出的下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何马继续说:“直到,我看见虎爷使出这套拳法,将吊在屋檐上的装满豆谷的拳袋一拳头打破的时候。后来,问过了虎爷,他究竟如何做到,我才如雏鸟初翱般恍然,这套拳法虎爷打了足足三十载,而这三十年习武带给他的,是随便挥出一拳,便能击穿钢板的力量。据说,武者最高的境界便是一个人身怀一套武艺,便能挡下千军,你能想象吗?”
“我,我不敢说。但我想让自己像他们一样厉害!”
最终,风伏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关系,我这么说,也不是想向你要一个回答,只是…嗯,以后你会明白的!”
接着,二人继续着乏味的习武。但这一回,世界都出奇地保持着平和,一道暖阳从云里透了出来,照射雪白之上,光鳞随着二人的时刻变幻着的影遁走,飘渺薄雾与幽冷行风相约绕开了这座山。
课毕。
告别以后,尚留在原地的何马望着不远处的虎爷宅邸,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同幽冷空气感慨着:“我说你有天赋,我说你不是天才,这可不单是一剂安慰,也绝不是在贬低你啊!也许你永远也不会察觉,你最大的天赋,就是你那颗充满着决心的心呐!从小习武的我,见过太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搓着便轻言放弃的人,他们都没有你这般的坚决。如果非要我在这世上挑出一两个想要全无保留帮助的人,除了我的那位青梅竹马,那便是你了!”
几刻之后,何马已经走得很远,只留下一句话在孤单的风中。
“只要,你初心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