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我妈妈摔下山了!快来人啊!救救我妈妈!呜呜呜~”
风好大,夜好黑。山下璀璨的维多利亚港那么热闹繁华,跟我并没有一毛钱关系。这条路上人迹罕至,不知道香港警察凭电话定位多久能找到我。
香港不是热带吗?怎么冬天也这么冷的?饿死了,不知道一会儿警察局有吃的东西没有。
胡思乱想着,远处有车灯警笛越来越近。
“警察叔叔(额在大陆一直叫警察叔叔,这里要叫啥?阿sir?).我妈妈刚才从这个地方跌下去了!”我惊恐的抓着其中一个下车查看的警察大叫:“你快去救她!呜呜呜,求求你救救她!”
“小妹妹你冷静一点,我们马上叫支援的伙计下去看看。”警察用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努力安慰我。我大哭。
来的人越来越多,附近的消防支队也来了。
一个挺拔的警官给我披了一条毯子:“这里太冷,现在看不到下去的路,你先跟我们回警局作记录,有你妈妈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好不好?”
“不,我妈妈上来看不到我会担心的。”
这个警官和他同事交换了一个惋惜的眼色,我知道我妈妈是不可能活下来了。
“小妹妹现在这么黑,伙计们看不到路,找不到你妈妈,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先跟我们回警局,好吗?”
我故作为难的答应了。
在车上一言不发,警官都以为我吓坏了,其实我一直在反复背诵到了警局该说什么:妈妈自从来了香港就很不正常,开销很大但是妈妈又找不到工作,我劝说妈妈回大陆她不肯,我怀疑她得了抑郁症。今晚收到妈妈微信说她要离开这里了,让我一个人好好保重。我觉得妈妈语气很奇怪就不放心在后面悄悄跟着她来到这里。看到妈妈站在悬崖边上我正要过去,就见妈妈摔了下去,我怀疑妈妈是自杀。
反复想了两遍,确认没什么漏洞,警局也到了。
我悲伤的无力下车,被挺拔的那个警官扶了下来。
进了一间休息室,有女警拿来大衣和热水给我喝。这时进来一个剑眉星目高高瘦瘦的警察,自我介绍是黄警司,说要了解下事情发生的过程。
我边哭边断断续续的把已经想好的话告诉了他。还拿出手机给他看了妈妈傍晚发给我的微信:“琪琪,妈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声泪俱下:“我以为妈妈要离开香港回大陆不带我一起.呜呜呜呜,所以偷偷跟着她.没想到.。”
泣不成声。
黄警官沉默的递给我一块手帕,擦脸时问到淡淡古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查看我的居留证,写口供,联系现场搜救的人员.。直到天亮。
黄警官用粤语接了一个电话,神情凝重的转过来看着我,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果然,他说:“方小姐,很不幸,你母亲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我松了口气,顺理成章的晕了过去。
梦里那些过去一一重现,反复折磨着我:
1998年,我出生在山西一个小城市,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爸爸妈妈也挺恩爱。后来周围的人都开始借钱开煤矿,爸爸头脑好,开了一个洗煤厂。他说开矿容易出事,但是所有的煤矿都需要洗煤厂。
洗煤厂投资不大,区区二十万,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回了本。事实证明爸爸的眼光很好,或许还因为那个年代只要肯下海都能赚到钱?
家里条件好了,妈妈雇了保姆带我,还雇了阿姨做饭打扫,她辞去之前商店会计的工作,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打牌。隔三岔五就去省会太原买衣服,有时也会去北京上海购物。总是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让保姆照顾。
刚开始爸爸还老说她,让她多陪陪我,但是几次三番说了也没用,爸爸也就放弃了,谁让妈妈一直是我们那边有名的大美人,爸爸自从娶到家里就一直对她言听计从。
爸爸的洗煤厂越开越好,后来扩大到三家,每年都有几百万进帐。妈妈这时迷上了赌博。我们那里有个黑赌场,在煤矿所在的山里,开车上去要半个多小时。妈妈几乎天天开车去赌。
刚开始是赢的,妈妈喜气洋洋的他来带我去买衣服鞋子,在我们那边最好的酒店吃饭喝茶。后来就不见她再带我出去了,气色也一天不如一天,眼神飘忽,越来越瘦。
爸爸跟她吵过几架,不许她去赌场,可是没有用,妈妈着了魔。爸爸厂里忙,前脚走,后脚妈妈就开车出去了。爸爸只能把家里的钱都划在自己和我的名下,也不再给妈妈家用。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当高利贷****的时候,爸爸才知道妈妈手上虽然现金不多,但是当地赌场都知道她是谁老婆,一直放高利贷给她。
妈妈打了一千多万的欠条。高利贷告诉爸爸:“不还钱就出门小心点,别忘了你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爸爸恨的要死,可是钱不敢不还,都知道对方是我们那里谁也惹不起的人。最后爸爸把家里所有积蓄拿出来还了钱,可是厂里需要现金流,设备要换新的,工人也要发工资,一时家里很拮据,只能把大房子卖了换小房子。
做完这一切,爸爸提出和妈妈离婚,让她净身出户,我跟着爸爸。妈妈跪在地上哀求他,说自己痛改前非,再也不赌,以后一心一意照顾家里。还要爸爸看在我才十岁的份儿需要人照顾的份儿上原谅他。这样日复一日的纠缠着不肯离婚,爸爸最终还是心软了。
从那时起妈妈消停了两年。没有保姆和阿姨,她重新开始煮饭洗衣,对我也还可以,可是眼神依然飘忽不定,时常走来走去,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兽类。我慢慢不想靠近她,整天埋头看书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