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往生刀,我大叫一声冲出马车。
外面一群蒙面人,各自抄着家伙,被我这一声鬼叫喝了一跳,略微一怔,忽然调转枪头全朝着我这杀过来。
我兀自呆了一呆,刀背砍倒一人,转身躲在黎墨宸身后,抚着胸口,“不是来杀你的吗,怎么就奔我来了。”
黎墨宸哼笑一声,携了我的手,“谁叫你胡闹!”
说话间双方已是打成一片。
不远处,玄真法杖施展如风如电,很是生猛。
我嘻嘻一笑,大喊一声,“和尚!你先顶着啊!”尾音一抹,拉着黎墨宸翻身上马,一鞭子飞驰而去。
黑衣人似是不意我就这样抛下老友,待得想追上来,已被玄真堪堪拦住。
我与黎墨宸一路乘马疾奔,冷风刮的人睁不开眼。
“这档口,你还顾着那和尚。”身后,黎墨宸的声音飘过来。
我扯扯嘴角,他倒是知我心思。我这一跑,玄真便解围了。
“怎就不见你何时顾一顾我的安危?”
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他搂紧我腰身,加紧催马。
这会儿还想着计较这些!我翻翻白眼,“你抱得这样紧,黄泉碧落我哪里抛得下你!”
他爽朗一笑,着实一副欢喜的样子。
我这话哪里讨喜了?
嗖嗖两只箭从我们身侧飞过。
我身子被他抱在怀里,扭转到马侧,堪堪躲过另外三只箭,又很快坐回马背上。
我往后看了一眼,咬咬牙,尾巴越来越多了。
忽然马蹄高抬,嘶鸣一声倒下去。
我与黎墨宸两个被甩出老远,在雪地里滚了两滚,还没等起身,也不知从哪里又窜出一些人,提刀冲上来。
我与黎墨宸一路打一路退,再看周围,已是被逼到一处断壁,身后是颇高的崖子。
崖上寒风凛冽,冰雪弥漫。
“看来有人不想咱们去攀越呢!”我轻笑一声,一扫众人,往生翻转,刀刃冲外。避开玄真,自是还有这一层意思。
黎墨宸瞥眼我的刀,勾勾唇角,横剑刺穿一人。
他这人,总是聪明的让人无处躲藏,着实讨厌!
正打得酣畅,斜刺里突然飞出一枚短箭,迅疾势猛,直向我逼过来。
此刻已是避无可避,必然是要受了。我挑挑唇角,手中往生上下翻腾,不管不顾。
身前却倏地挡住一人,紧接着便是箭入皮肉的闷声。
我猛抬头看着眼前的黎墨宸,他身子一颤,靠在我身上,那箭头更是从身前肩膀上的冒出头来,这才堪堪停下。
我一颗心纠紧,就势抱住他。
那些人趁机又冲上来。我挡下攻势,拥着他,后退几步,脚下却是一空,身子直往后倒去。
危急之际,狠狠将他推离开去。
身子狠狠坠下崖去,冰刀雪剑,我合了合眼,看着崖岸急速放远。
一个身影却随即跟跳下来,正是黎墨宸。也不知怎地,他坠势竟比我还猛,很快追到我身边,一把拉住我。
我已不知是恼是忧,只是一个念头闪过,便翻手去扒身侧的皑皑断壁,逮住什么抓什么,碎石尖利,枯藤带刺,手掌血珠子滚滚散落。
终于是抓住壁上一段枯木,这才悬在空中,另一手则是死死抓住黎墨宸。
枯木咯吱作响,估摸着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我低头看向黎墨宸,恨道,“疯子!你不想活了!”
他身子格外重,脸色苍白,缓缓抬头,唇角勾起抹浅笑,“你不是说黄泉碧落都让我跟着……”
“行了!”实在不是与他斗嘴的时候,我四下寻了一圈,他的手却是越来越松,我大惊,手上用足了力气,恨叫道“黎墨宸你抓紧了!”
他却满不在乎的朝我傻笑,末几,低声道,“三郎,松手吧。”
“闭嘴!”我咬牙切齿,却是多一句也说不出,满脑子里都叫嚣着,绝不,决不能让他死!
可他却不这样想,煞时便松了手。
没了借力,只我一味抓着他是断不可能的,他人慢慢往下滑。
突然眼前一亮,我大喊,“黎墨宸!你有胆就掉下去,我必定马上松手,大不了便跟你一起死!重三郎的性子,你且试试!”
他愤然瞪著我,倒也乖巧重新抓住我腕子。
我扬扬头,用下巴示意他,“瞧见那突出来石台洞穴没有?我荡你过去!”
他终于不再推脱。
废了大工夫,他才安稳落地。
我又借力甩起身子,刚一松手,那树枝便咔嚓一声断落下去。险险扑在他怀里,两人滚倒在地。
身下人却半晌不动,我一惊,慌忙抬头去看,他双眼紧闭,衣袍上渗出大片血迹。
好容易将他拖进洞中,又生了火。
扒掉到他衣裳,才发现,岂止那一只短箭,这背后还有两只箭头断在肉里,这个傻子!
幸好往生刀还在,我一点点割开皮肉挑出箭头。这人,真不知是在想什么,跳崖且不说,跳之前竟还不忘带上我的刀。
这肩胛骨里的短箭着实难办……可也断不能留在身体里。
想到这里,我咬牙攥住短箭一头,一阵猛力拔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仍是不省人事。
血溅了我一身,伤口还是在不断冒血。
我举刀割开自己手腕,将自己的血滴在他伤口上,半晌未见他那边有丝毫愈合之意,腕上伤口却是愈合的极快,我有些急了,连续几刀割下去,喂进他嘴里。
血终究是止住了,他高烧不退,到后半夜才悠悠转醒,躺在我腿上就这样呆看着我,半晌,冒出一句,“原来我还活着啊!”
我差点一拳头抡在他脸上,攥攥手指,扯出一个干笑,“死了,咱俩都死了,这是在阴曹地府呢!”
他却笑了,摩挲着我的手,再看看我身上单薄的衣衫,又沉了脸,“你身体寒凉,还把裘皮衣衫都给我!”说着便要起身,又被我狠狠按回去。
“凉都凉了,哪还会感觉冷。”我嘻嘻一笑,又冲他晃晃拳头,“你再啰嗦,我就把你打晕!’
他果然不再吱声,不一会,又挑起我衣衫上一物,挑挑眉毛,问,“这是什么?”
他手中拿的正是那****在流云镇买的麒麟佩,我老脸微热,扭过头去,“你长眼睛不会看吗?”
他低沉的笑声传来,“当初我送你那块,不是不喜欢送人了吗?”
我恼他重提旧时窘事,伸手便要抢过来,却给他避开了,脱口反驳道,“谁说我不喜欢来着!”
他挑挑眉毛,不置可否,“喜欢还要送人,我可不知还有这样的道理。又或者说,是想将喜爱之物赠予喜爱之人?”
“谁说我喜欢他!”见他厉眸看过来,我蔫声道,“不过是少时一时兴起罢了。”
那会儿就该及时撒手,摔死他这只混蛋狐狸!
“你是不是后悔刚才没撒手摔死我?”他摩挲着我的下巴,笑得一脸妖孽。
“没,没,绝对没有!”我猛摇头。
“哦——”他声音拖得老长,一副大彻大悟的神气劲儿。
我攥攥拳头,极力克制住想拗断他脖子的冲动,咬咬牙,低声道,“还我。”
他轻笑一声,摇摇头,将那麒麟佩收进自个儿怀里,“你将我那块送了不相干的人,这块就当是赔罪了。”
哪有这样胡搅蛮缠的!我伸手去抢,嘴角叫道,“那不成……”
话还没说完,又听他凉凉开口,“你不是一向大方么,送玉佩不说,指不定还送了什么不该送的,”指尖稍微用力碾过我的唇瓣,漫不经心道,“我只向你讨还块成色不佳的玉佩而已,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我扁扁嘴巴,这个爱翻小肠的禽兽!
“嗯,我就是心眼小记性好。”他兀自点点头。
我被窘的不轻,恼羞成怒,作势又去抢,什么成色不佳,那你怎还大言不惭揣进怀里!
手伸进他怀里一通乱摸,终于抢出一块,忙收进自己口袋里,末几,又偷瞄他两眼,见着并无再夺之意,这才放下心,又拿出来小心擦拭。
“哎,这不是我的那块!”我怒看着他,再细细看了,却与当初他赠我那块十分相似。
“这玉佩是我母妃遗物,”他停了一下,“是一对的,一块是麒佩,麟珏。之前你那块是麟。”
这人忒坏,最是擅长让人不明不白便觉得有愧与他,亏欠于他的……最可气的是,这会儿我却好死不死油然生出这种自觉,外带还加了那么点同情,不行,不行,他可不是茹素之物,怜悯之心绝对是变向自裁!但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这颗中肯纯良的赤诚之心啊,嗫喏犹豫,“那,那我新买的就送你了。”说完,又偷偷去瞄他。
不巧正撞上他凤眸沉黑的看着我,喜怒难辨。
我越发紧张,手在袖子地下又扭又握。
半晌,他轻笑一声,敲敲我的头,道“看来,我们三郎的心也不是那般冷硬嘛。”
说着,一翻身,将我紧紧抱住,滚烫的气息压将下来。
我忙支起他胸膛,“你的伤……”
“好了!”他胡乱嘟哝一声,在我脖颈上泄愤一般亲了又咬,咬了又啃,啃了又吮……他是不是饿了?若是一直困在这,他会不会吃掉我……嗯,我这一身五花膘顶个一年半载倒也不成问题?
“我衣衫里有信号烟火,你把它放出去,自会有人来救。”他嘴上手上依旧不闲着。
我被他撩拨的难受,急喘几声,忽然又听他低声道,“三郎,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猛然一僵,身子里起的潮热顷刻间化为彻骨寒凉,再细碎成渣。
幸好,幸好,他说完这句便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