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掉下来砸脚上却浑然不觉,苏慕着一身新娘装,头顶凤冠,脸上略施粉黛,眼眸里柔情似水,闪过一丝惊喜却立刻涌满幽怨。
我从没想过古装的苏慕会这么漂亮,简直仙女下凡一般,我愣愣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将我的魂都吸走了。
“你怎么才来?”她幽怨的说。
“我…我…”我都结巴起来。
“我都要嫁人了。”她说着低下眼帘,大颗的眼泪滴了下来。
我顿时慌了神,不知怎么去安慰,眼见她泪如雨下,我使劲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帮她擦一下眼泪。她一下别过头去抽泣着说:“阿牛,我都等了你十年了,你知道吗?”
阿牛?我立刻回头去看,肯定又陷入了幻觉里,我不知道是迷途虫捣的鬼还是跟之前一样,但是显然她说话的对象不是我,也许根本就没看到我,那个阿牛就在我身后。
然而身后却空空如也。
“你看着我!”她突然吼了一句,泪眼汪汪的盯着我。我被吓一跳,看向她的眼睛才发现她是正对着我说的,“这些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我能怎么说,我又不是阿牛,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再说了,这个阿牛是不是之前的那个阿牛?她穿了古装,现在结婚的也有复古穿这个的,结合这些家具摆设,以及整个墓的风格,我隐隐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古代的阿牛,毕竟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了。
“阿牛,你为什么不说话?”她依旧盯着我,眼泪流不停。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尝试说一句,我要确定对象到底是不是我,而且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破绽,真正的阿牛也有可能会这么说。
“你对我就没话可说了吗?”她眼泪又汹涌而出。
确实是我,我可以跟她对话,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我脑子里飞速转着去思考,就目前的情况,她跟阿牛肯定是有情感上的纠葛。她要嫁人了,而且还是等了十年之后无奈之举,那么两个人,很有可能还有婚约一类的东西。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更多的信息还得继续套话,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为什么突然说走就走?”她口气凶了起来,我想了想,既然事发突然,那么她肯定不知道原因,这个就好糊弄多了。我以丰富的电视剧经验跟她说,“我有些紧急的事情,必须要去办。”
“那你说好了五年为什么没回来?”
事发突然,去办些事情,约定了日期,但是又没守约,那么很容易就可以推导了,“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想,我没想到要这么久。”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连我都不要了?到现在了你都不能告诉我吗?”她又哭了出来。
我的天,我也想知道,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只好模糊回答,“这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好一点。”
话刚说完,她的脸色就变了,满脸质疑。我连忙补充一句:“重要的是我回来了,不是吗?”
“你现在回来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我等了你十年,十年你知道吗?我有几个十年可以等你?!你走的时候我闺中待嫁,可是现在呢?我连门都不敢出你知不知道?街坊邻居口水都能把我淹死你知道吗?”她突然疯了一样的朝我咆哮。
我顿时有些纳闷,这又关街坊什么事,然而一想到她嫁人是无奈之举后突然明白,是的,这肯定是封建社会,那时候成婚早,二十七八的女的没结婚放到现在自然不是事,可是在那时候,无疑是一件大事。
她哭得一踏糊涂,我想了想只能跟她道歉了,“对不起,苏……”
我只说一个苏字便触电般打住了,她虽然长得跟苏慕一模一样但未必就是她,此时再叫错名字,麻烦必将更大。她抽泣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你叫我什么?”
“那个那个,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的。”我忙说些道歉的话,试图掩饰过去,然而她却不依不饶,紧跟着上前一步,盯着我问:“你叫我什么?”
坏了,之前所有的对话我都说得模棱两可,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却是一个实质性的问题。这十年无论发生什么,既然阿牛又回来了,那绝不可能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
关键是她叫什么名字呢?黄蓉?小龙女?阿紫?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古代女子的名字,唯独最后的阿紫让我来了灵感,既然男的叫阿牛,她也肯定会叫阿什么,阿娟?阿绿?阿花?对,阿花,牛啊花啊的肯定是配套的,堵一把!
“阿,呃,花花啊,怎么了?”话出口我改了个亲昵的称呼,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立刻娇羞起来,嗔了句:“讨厌。”
她说完便微微颔过脸,半低着头,脸上泛起了一丝红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我看着她,不由得都痴了。
“嗯?”她轻轻嗯了一声。这是一个提示性的嗯,她下巴微微仰了一点,半张脸正冲着我。我刚还在疑惑突然间就明白过来,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这一刻,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慕。
唇间有些凉凉的,我还没能细细品味便被花花一把推开了,“我们不能这样。”
我愣了一下,立刻也觉得不妥,且不说我并不是阿牛,就算是阿牛,人家都要嫁人了,也不能在婚礼前来这么一出。
一时陷入尴尬里,花花张望了一下然后坐下来,拍了拍旁边,我也跟着坐了下来,这里好像是花花的房间,已经认真收拾过一番。居中的一张桌子上,燃着两根手腕粗的红蜡烛。四顾无言,我想了半天咳了一下问她:“他人好吗?”
“还好,老实本分。”花花说着眼眶又湿了。
我叹了口气,“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了。”花花强忍住泪花,昂起头,“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一时语塞,还能怎么办呢?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的事情了,我一个局外人,如此状态,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天一亮他就来接我过门了。”花花补充了一句,仍然昂着头。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期待。
我思索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渐渐的那丝期望黯淡下来,最终变成一潭死水一般,她抽了一下鼻子,努力昂起头,轻轻问:“你准备去哪里?”
“还没想好。”这是一个保险的说法,我还斟酌了一下。
“以后还会回来吗?”
“这个,我也说不准。”我尽量捡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说。
“好吧,我知道了。”花花哽咽起来,虽然昂着头,可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无声的哭着,我低下头,脑子乱成一团。阿牛哥啊,你到底干了些啥啊,你说你欠的这个情债,让我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鸡叫声,花花听到响声,拼命用双手抹着眼泪,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嗯。天都快亮了呢。”
“是啊,时间真快。”我不禁叹了口气。
“嗯呢,这一会都十年了。”花花抹干眼泪,故作轻松,“十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比这还早一点吧,我追你到村口,问你去哪,你总也不肯说,问你还回来不,你也说不准。”
“哦,是吗,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了。”我也故意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是啊,大骗子。最后把你问烦了你说五年后就会回来娶我。呵,我还真傻,居然相信你。”花花自嘲道,“然后过了五年,你没来,托人送了一个手镯,哈,你居然又要我等五年,要不是看那个手镯那么漂亮,我才不等你呢!我都二十三了,姐妹的小孩早就会跑了。”
我无言以对,这个阿牛害人不浅。花花没再给我压力,自顾自的说道,“我想呢,反正都等了五年了,就跟我双亲说,这是你给的定情信物,你过两年就会来娶我。好在他们也蛮喜欢你,就勉强同意了。现在想来,我可真傻呢。”
花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手镯,脸上稍带怒气:“你给我的,是不是假的?”
这个手镯没有一点色泽,通体呈现一种暗白色,上面能看到极细密的裂纹,怎么看,都是大街上卖的低劣货,我一时尴尬不已,这阿牛也太糊弄人了,“不对吧,这个应该是真的啊。”
“可是它褪色了呀,开始那两年,这个手镯还晶莹剔透,还有一些奇怪的花纹,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但是好看得紧。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宝,肯定很值钱,那时候我的衣服袖子都只到这里的。”花花说着指了指手肘处,“可是后来它就变了,颜色越来越浑浊,花纹也不见了,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但是不管它怎么样,都是你给的定情信物,我还是要戴着,我怕人家笑话,袖子就全部都遮着手了。”
我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这手镯变成这样确实太难看了,也难为花花整天戴着它。她举起手镯递给我,“喏。”
“呃?这是?”
“还给你,我不能再戴了。”她说着黯然神伤,低下头去。就在这时,又传来一声鸡叫声,“要不,还是留着吧。”
“留着干什么呢,每一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你。我以后不能想你了,大骗子!”花花说着,不由分说将手镯塞到我怀里,然后盯着外面,叹了口气,“天真的要亮了呢。”
“恩。”我恩了一声,该说的似乎都说完了,连定情信物都还回来了,还能再说什么呢?这注定是一出悲情戏,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所有人都说你不回来了,所有人都说你给了我一块破石头,骗了我十年,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大傻子。”花花呜呜的哭了起来,泣不成声,“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回来,真的,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花花哭得歇斯底里,气息都断了,“对,对不起……是我……没等到你……”
我热泪盈眶,一把抱住花花,深深地吻了下去。
就这一瞬间,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响彻天际,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了欢天喜地的唢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