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西湖是华光异彩的西湖,白天虽然喧闹,但是永远也比不上夜里的西湖。夜里的西湖有歌声、箫声、琴声、筝声、琵琶声,并且还夹杂着那些达官贵人与歌姬或是妓女相互之间的嬉笑声。而所有的这些对于今晚的一处画舫来说似乎是一个例外。
那个消瘦的公子看着黑衣人说道:“看来能让先生开心的代价的却有些昂贵”黑衣人淡淡的说道:“有时候贵与贱是因人因时因地而异”侧头看着纱灯缓缓的说道:“你们看那罩着的纱灯发着瑰丽的光辉,这对有些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及让人羡慕万分,对于有些人来说是贵不可言,而对于有些人而言是最平常不过,不过对于我来说却是可有可无,就像你们的命一样”黑衣人话说得很慢也很淡,不过听得那胖瘦两个公子却是全身冰冷,因为黑衣人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有些人的命是否值钱也是因人而异。
此时那个少了一只手臂的汉子冷冷讥讽道:“像先生这等人物却在这里欺负两个文弱公子和两个残疾人有何光彩可言”黑衣人淡淡的说道:“世人真是有趣的很,只许你们的金银来路不光彩,却要求别人用光彩的方式来取”那个汉子接着冷冷说道:“我们张府银子多得随地摆放,有本事何不自己去取,何必在这里欺负文弱和残障之人?”黑衣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淡淡的问道:“哪个张府?”那个汉子倨傲的答道:“兵部张俊张大人府上”黑衣人哦了一声,然后淡淡的说道:“有趣”大家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有趣意味着什么,是那个汉子的激将法有趣,还是张府有趣。
黑衣人品了一口酒缓缓的说道:“如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一番”话机突然一转说道:“不过那是日后的事,而今晚若是在下见不到五千两白银,那么只能麻烦两位带着两颗人头回去了”黑衣人话越是说到最后越淡,淡的让人如坠冰窖。看得出来,今晚这个黑衣人铁了心要拿这五千两白银,任那个汉子如何激将都不管用。
许久之后那个消瘦的公子说道:“先生所说之数我们张家送得起,只是不知道先生可否想过如何消受?”这个消瘦公子正是张俊家的大公子,也是京城八少之中阴少的大哥。张大公子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那就是你有命拿银子知否有命消受。
黑衣人也不去理会张大公子,而是对门口站着的两个汉子说道:“黎明之前如果在下看不到五千两白银,就麻烦两位带人来为他们收尸”说完也不去理会任何人,自顾饮着自己的酒,似乎他来此只是为了品尝美酒。站在门口的两个汉子相互一视,知道就算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二话不说转身扑向画舫之外......
陆游自始至终目光都深深锁在那个怀抱琵琶的绝色女子身上,而那个绝色女子也是泪眼婆娑。不知何时那个绝色女子玉指轻撩幽幽的琵琶曲从指尖轻轻流淌而出,并轻启朱唇轻唱道:“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所唱的正是江郡司马白居易的《琵琶行》。此时此景再听这首《琵琶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林正威是一个恪尽职守不苟言笑的人,在他的心里只有王法少有人情。就算和燕巡天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也是少有言笑之时,有很多人认为只要林正威的眼里少一点王法多一点人情世故,那么他的官运会好的很多。午夜已过林正威就被衙门里的捕快从床上叫起来。有人报案称,西湖有歹人持利器挟持人质索要巨额银两,林正威二话不说收拾好行头带上人直奔西湖。
黑衣人站起身平静的说道:“这五千两银票算是听了婉儿姑娘琵琶的酬劳”张府已经把五千两银票送来,黑衣人也放那个张公子和胖公子离开。黑衣人接着又说道:“临安城是个是非之地不适合你们,去吧,找个山明水净的地方执手人间,把这一生了了吧”说完向画舫外走出去,也不去理会身后文少陆游和表妹婉儿姑娘的千恩万谢,黑衣人站在船头望了一眼夜色,此时启明星正在天际烨烨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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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如一抹美人酒醉后的酡红从天空的脸上渐渐由东往西散开,初时犹如相思红豆一点,慢慢生长,慢慢变大,最后挣脱大地牢笼的束缚,从一开始的羞涩和酡红出落成金光万道,冉冉升腾而起。
随着清晨的到来人也陆驿而来,人流慢慢变得熙熙攘攘,做小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西冷桥已经不在冷清。
林正威拖着一身的疲惫带着几个兄弟来到一个小吃铺子里坐下,叫了几笼屉包子、几碟小菜。林正威带人赶到西湖时早已经寻不到半点歹人的踪迹,盘查无数画舫都没有结果白忙了大半夜,从西冷桥这边上岸,肚子也都饿了所以找点吃的,填饱肚子之后好回衙门立案。白忙了大半夜几个手下难免有些抱怨,林正威则是默默喝着热气腾腾的面汤。云小虎孤山怒杀金使随从差点让六扇门所有人都身陷囹圄,虽然圣上开恩除云小虎和老实和尚之外不追究其他人的责任,但是云小虎和老实和尚至今仍在天牢让兄弟们想搭救也无从下手。
包子已经端上来,林正威刚吃了一口,目光酒杯不远处的吵闹声吸引过去。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闹闹吵吵的,在吵闹之中加掺杂着怒骂之声。林正威叹了口气,这种市井吵闹真不想去管,但是这也在自己职责之内,所以放下手里的包子起身走过去,收下那几个兄弟也放下筷子跟着过去。
林正威拨开人群见一个穿着一件破旧僧袍又瘦又高的黑和尚,正用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不放,而一个瘸腿的老头则是哀求着那个黑瘦的大个子和尚放手,人群也像开了锅一样骂大和尚无耻。林正威上前对那个黑瘦的大个子和尚说道:“你一个出家人不好好诵经礼佛拉着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还不放开么?”林正威本来就不苟言笑再加上此时有气,所以一脸寒气。
黑瘦的大个子和尚愣愣的看着林正威答道:“老衲没有拉着这个小女娃不放,老衲只是看这小女娃根骨不错,所以打算收她为徒,别无它意”林正威冷冷的说道:“还不放手?”黑瘦的大个子和尚一愣然后马上放手,并解释道:“老衲一时收徒心切忘记了,还望官差勿怪罪老衲”那个小姑娘似乎被吓坏了,大个子和尚一放手就马上跑到那个瘸腿老头的怀里抹眼泪。林正威手下一个兄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喝道:“哪里来的野和尚在此满嘴胡言,您老今年几何就敢自称老衲?”这个黑瘦的大个子和尚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却一直自称老衲所以林正威手下的那个兄弟才有如此一问。
黑瘦的大个子和尚看着那个捕快答道:“回官差的话,老衲今年七十有二了”那个捕快一时哭笑不得,无奈的说道:“原来是一个疯和尚,别在这里胡闹,赶紧滚蛋”大个子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收徒弟不违王法,官差何必口下无德骂老衲?”那个捕快闻言怒道:“收徒本不违王法,可是强行收徒就是犯了王法,还不快滚,难道进大牢不成?”周围的群众也纷纷指责大个子和尚,大个子和尚无奈的说道:“世人皆沉沦苦海而不自知,纵使经声佛号也渡不了无缘人”说完宣了一声佛号走出人群,消失在人流之中。那个瘸腿的老苍头对林正威等人千恩万谢,周围的群众更是指责那个大个子疯癫和尚枉为出家人。
林正威正打算回去继续吃包子,可是他的手臂却被手下一个兄弟拉住,林正威看了看这个兄弟,只见这个兄弟把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卖小吃的摊位上。林正威顺着这个手下兄弟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小吃摊位里坐着一个一身黑衣,黑色的大氅满头白发之人。此时那个手下兄弟向林正威悄声道:“老大,你看像么?”林正威清楚的记得东盛钱庄来人报案对于歹人的描述,一身黑衣,三十出头、满头白发......林正威想到此处大步向黑衣人走去......
林正威来到那个黑衣人所坐的桌子前坐在黑衣人对面,冷冷的看着那个黑衣人,黑衣人默默的吃着馒头,看也不看对方一眼。林正威突然问道:“这位先生从哪里来,又将到那里去?”黑衣人平静的说道:“从来的地方来,去该去的地方”林正威冷哼道:“先生既然不想说也罢”话锋一转说道:“昨夜有人持利器挟持人质索要巨额银两,不知先生昨夜在何处?又做些什么?可有人证?”黑衣人淡淡的说道:“有趣”说完继续吃着自己的馒头,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林正威一眼,似乎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皆不值得一顾。
林正威冷冷道:“更有趣的是,本官想请先生回衙门协助查证”随着林正威的话音一落,带来的六扇门兄弟都手按刀柄呈合围之势把黑衣人围住。黑衣人依旧淡淡的说了一句“有趣”然后继续吃着馒头。林正威问道:“先生是想自己跟本官走呢?还是让本官带先生走?”说完目光死死锁住黑衣人。黑衣人吃完手上的馒头平静的反问道:“你行么?”说完端起面汤碗自顾喝着自己的面汤。
林正威绝对是被面前这个黑衣人轻视了,但是这也绝对不是第一次被轻视,这些年为了维护京师秩序不知多少次被达官贵人王孙贵胄轻视和漠视,就算是被豪门家里的奴才漠视、无视、鄙视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他早已经习惯这种被人无视、漠视、蔑视、鄙视的感觉,每次面对这种无视、漠视、蔑视、鄙视他都当做是清风过耳,因为自己站在这里代表的就是国之法度,是国家立足于世间根本,是黎民百姓赖以生存的基础。
林正威冷冷的说道:“行不行试过就知道了”林正威的手已经握住腰间铁尺,手上的青筋坟起准备随时出手。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林大捕头好久不见”随着声音,一个红衣女子踩着风情万种不缓不急的步子走过来,林正威侧头看清来人之后,禁不住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