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置身永宁寺内,很难相信眼前这间玉石铺地、锦绣琳琅的房间会是一间僧寮。
房间内,上有承尘,中有帷帐,陈设着屏风、香炉、镜台,摆设着厨、箧、箱、匮,无不用材贵重、用工精巧,显示出这座皇家寺院与众不同的豪奢富贵。
惠深让宋云坐在左首一张铺着竹簟的独榻上,僧暹和法力共坐于右首的蒲席连榻上,自己依旧偃卧于那张雕饰着银缕金花、陈设着象牙细簟的蹙柏大床上。
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僧有着一张光润饱满、充满喜乐的圆脸和同样圆润的矮胖身材,脸上几乎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皱纹。总是挂在脸上的微笑,使他原本就很小的眼睛隐入肥厚的上下眼皮中,只现出两条笑意弯弯的月牙儿。和善的面相,让人有望之心安的信悦感,与他“圣沙弥”的美名非常相协。
这会儿,惠深脸上却一反常态密布着阴云。眼睛虽仍是一弯细月,却笼在满面倦怠的云雾之中,嘴角斜吊。
三人素来少见老都统如此神色,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凝滞。老都统没开口之前,谁也不愿先打破沉寂。
惠深是当今魏国僧团的最高教首、洛阳昭玄寺的沙门都统,新近又受了朝廷诏令,兼任敕建永宁寺寺主。永宁寺乃当今皇太后胡氏主政后敕建的皇家寺院,位于内城南一里铜驼御道西,紧邻宫城中胡太后所居住的崇训宫,寺东有太尉府,西对永康里,南界昭玄曹,北邻御史台,耗时三年方才建成,其耗资之巨、面积之大、佛图之高、藏经之盛、僧众之广,都居全国之首,身负“天下第一寺”的美名。
胡太后对永宁寺的建造非常重视,开工时,亲率文武群臣到此表基立刹。建成后,又从全国各名寺宝刹中,请高僧大德、度沙弥千人充任寺中,来自西胡、天竺等地的胡僧、梵僧就有近七百人。
前朝时便享有盛誉尊崇、被宣武帝尊为三藏法师的梵僧菩提流支,以及勒那摩提和佛陀扇多两位梵僧,也被请到永宁寺坐镇。藏经阁内,除外国进献的珍贵经本和佛像,有金刚、弥陀、观音、孔雀、地藏、三官六种珍贵的木刻经版、经卷七千八百六十四卷。胡太后此次又特意诏命沙门都统惠深兼任寺主,可见对永宁寺的荣重非同一般。
惠深对永宁寺僧务自然不敢怠慢,加之寺院新落,度僧入寺,补授人事,纲领丛林,法度实施,种种事务繁多。还需准备候驾,以备皇太后及王公近臣们随时临幸寺院。惠深授意,除住持缺额补授、违赦戒罚等人事之外,昭玄寺日常僧尼簿籍、度牒发给、度僧造寺、僧尼戒行统制及役使等事宜,均由自己的关门弟子、昭玄统宋云代为主持办理,都维那僧暹、维那法力协理,自己专心于永宁寺僧务。
今日,惠深突然急宋云、僧暹、法力来永宁寺面见。三人虽然诧异,心中对老都统的用意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正月改元以来,笼罩在京都僧众头上的,除了神龟元年开春后和煦的暖阳,还有堪比疾风暴雨、电闪雷鸣的诋毁和批评。
——殖不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之报,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衍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修朝夕之因,求祗劫之果,未若收万国之欢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不生也。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造者务令简约速成,未造者一切不复更为。则孝悌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节用爱人,法俗俱赖矣。
——昔高祖迁都,城内唯设置僧、尼寺各一,余者皆至于城外。盖因僧俗殊归,欲其静居于世外之故。欲令永遵此制,无敢逾矩。正始三年,沙门统惠深,始违前禁,私建佛寺于京都。至此,诏卷不行,私谒弥众,弥以奔竞。都城之内,寺逾千所,占夺民居,三分且一,屠沽尘秽,连比杂居,僧徒风气渐坏。前朝之制,非徒使僧俗殊途,盖亦以防微杜渐。昔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传法论道,今此僧徒,恋著城邑,正以诱于利欲,不能自已,此乃释氏之糟糠,法王之社鼠,内戒所不容,国典所共弃也!非但京邑如此,天下州、镇僧寺亦然。侵夺细民,广占田宅,有伤慈矜,用长嗟苦。且人心不同,善恶亦异。或栖心真趣,道业清远者;或外假法服,内怀悖德者。如此之徒,宜辨泾渭。若雷同一贯,何以劝善!
——窃以皇迁中县,垂二十祀。厅宇凋朽,墙垣颓坏,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哉!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工,并灭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三时农隙,修此数条。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国,岂不休欤!诚知佛理渊妙,含识所宗,然比之治要,容可小缓!
——自永平以来,营明堂、壁雍,役者多不过千人,有司复借以修寺及供它役,十馀年竟不能成。然太后数设斋会,施僧物动以万计,赏赐左右无节,所费不赀,而未尝施惠及民。今府库渐虚,乃减削百官禄力。焉知萧衍常蓄窥觎之志,宜及国家强盛,将士施力,早图混壹之功。比年以来,公私贫困,宜节省浮费以周急务。当今之务,宜亲宗室,勤庶政,贵农桑,贱工贾,绝谈虚穷微之论,简桑门无用之费,以救饥寒之苦!
这些谏言,分别出自任城王元澄《限佛折》,汉臣崔光、李崇和张普惠《谏太后登永宁寺九层佛图表》、《减佛寺功材以修学校表》和《上疏谏崇佛法不亲郊庙》。这几道奏折、上书,都是改元后给朝廷的上表。一道接着一道,一封接着一封,好似急急追讨令。
奏折言辞激烈,历陈佛教对当下国政之种种危害,谏言朝廷限制寺院浮屠及石窟兴建,限制度僧尼人数,以儒家名教严明纲纪,严振国威。谏言太后身为人主,崇佛佞僧,频繁临幸京师近郊佛庙,使上有好之、下必甚焉。还点名道姓直指沙门都统惠深早年违制,在洛阳私建伽蓝,带坏天下僧团风气。
司徒公、老亲爷元澄是征讨南北、年高德劭的宗室领袖;太子太保崔光是当朝太后最为敬重的老臣;刺史李崇是世家出身的三朝元老,历治八州、五拜都督将军;谏议大夫张普惠虽出身寒微,却是敢真言廷诤的儒生头子。
亲王与权臣、将军、鸿儒,这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势力共同联手贬斥佛教、诋毁教首,怎能不令惠深焦心、天下僧众忧虑呢?老都统此时急召他三人面见,必定与此事有关。
三人之中,宋云年纪最轻、职务却最高。他今年刚过三十,比起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僧暹,一脸谦恭、斯文瘦弱的法力,并无特别出众的仪表。宋云是一个中等身材、相貌普通、脸色暗沉的汉僧,如果仅从外表找出他身居高位的服众之处,必定令人失望。而他年纪轻轻便能在统领全国僧团的昭玄寺中身居高位,除了出众的学识、世家的出身,更多得益于老师惠深的提携。
当年宋云初到京都,便在母舅崔光的引荐之下,投靠于老都统惠深的门下,专攻义理。而发出《谏太后登永宁寺九层佛图表》的,也是这位母舅崔光。
惠深先已精通律学,后从梵僧勒那摩提受业,成为南道地论名家,开祖四分律宗。宋云在他门下学成之后,惠深直言不再收徒,关门弟子的荣耀是给予宋云的最高评赏。
此后,宋云在京都的修学成就之路,一路顺遂——从一个敦煌边地而来的年轻学僧,到亲教师、律师、法师,后作为惠深的助手随其入主昭玄寺,很快被提拨为统领天下僧务的昭玄统,年纪轻轻便在京都闻名显达、人人称羡。
此刻,宋云正透过镂花窗棂望向窗外——胜日春暖,院内鸟儿啁啾鸣叫,飞扑不停,忙于筑巢、捕食、生养。庭院内有一对御赐的白孔雀,已是驯养惯了的,丝毫不怯人,在庭院之中悠闲自得的踱着步,任由饲喂的小沙弥在其间投食置水。
大概是受了凡鸟沉浸于碌碌俗世热情的催化,雄雀突然展开尾羽,擎着好似轻云一般婆娑雪白的尾屏,舞蹈一般追逐起雌雀来。秃头秃尾的雌雀却不为所动,后来大约是受不了雄雀的聒噪,竟低飞于一块山石之上兀自卧下,懒待再理雄雀招摇的表演。
那个喂食的小沙弥见了,捂嘴偷乐起来。竟捡起一条长竹竿逗弄那雌雀,以求它去迎合雄雀……
以宋云的修行和定力,并非和这个无识的小沙弥一样,受春日自然万物生发繁衍的熏染,心紊神乱,渴望私窥动物**讨一时恶俗之趣。实是初次涉足这座京都第一皇家伽蓝,惊叹之心未定。
这座寺院平日专供皇家礼佛所用,不可随意涉足。宋云等此次应老沙门统急召入内,虽只走马观花匆忙一瞥,但一路走来,已被壮美景致惊得瞠目结舌。若不是僧暹一边指点着,一边在香道、楼阁、殿堂和人造的山水花木间引着路,他和法力一定像误入须弥山的外道一样,不知置身何处了。而僧暹也有意绕路而行,好让他二人观览寺内风光。
僧暹是老都统惠深的朔州同乡,做小沙弥时便跟随在惠深身边,由惠深亲授菩萨戒,先随老都统在旧都平城游学,后孝文帝迁都,又随惠深迁至洛阳。僧暹服侍老都统将近四十年,名曰师徒,情似父子。惠深的口谕指令多通过僧暹进行传递,僧暹因此获准在永宁寺走动,熟知路径。
这座伽蓝几乎完全仿照皇宫建制:墙有木椽,椽上覆瓦,檐角有狻猊、狎鱼、獬豸、斗牛四祥兽,东、西、南、北四座山门。南门的建制如同皇宫的端门,上有三层高楼,与三条阁道相通,楼顶距离地面二十丈,门楼上画着白色的云气和彩色的神仙灵异,装饰着排列成钱币图案的玉石金环和青色的连环文,光明显耀。寺内有三大殿、六小殿、十八座厅堂,僧寮一千九百九十九间。居中正殿面阔三间,犹如太极殿,供奉着一座高三十六丈、华彩耀目的纯金释迦立像,衣饰以朱砂、石绿、赭石、宝蓝勾绘出田相纹,以金箔沥线。立像两侧又供奉有十座纯金实心罗汉像,别殿还有两座玉石巨佛。
寺院北角,一座以北邙山石土泥而筑的人造山景巍然耸立。顺着山道可拾阶而上直至峰顶,堦墀上青苔草绿,林中麋獐追逐。远望,层峦叠嶂、斜峰险峻,仿佛置身峰峦之下;近观,林木萧森、鸟栖虫居,犹如置身山林之内,营造出有若自然的逼真之感。
山下,碧水清流环绕山间,宽阔处形成一面大湖,湖中遍植芙蕖溪客。听说俱是皇太后御赐的珍品莲种,可惜未到开花时节,湖面唯见绿萍浮水,不见朱荷吐蕊。斑斓的鸳鸟、长颈的鸿鹄、雁鹅,蹁跹的白鹤,或游弋湖中,或引颈湖畔,唳鸣四野。僧暹说,皇太后新近御赐了一对林邑国朝贡的犀兕,园林西南角正在加紧修盖青犀苑。
寺内树木主要以柏、松、栝、椿为主。松、柏虬枝古干,栝、椿清妍芳香,或三五连枝、扶疏拂檐,或布叶垂阴、独木成林。亭台楼阁之间以清幽恬淡的簇簇翠竹相隔,各种奇花异草点缀在路旁。雄伟华美的殿堂楼阁和千余间粉墙青瓦的僧寮,掩映在高低错落、布置巧妙的山水林木之中。这样的极乐仙境,天竺善长老迦兰陀舍给佛陀的竹林精舍只怕也比不过。
京城以园林殿阁著称的僧伽蓝摩不下百座:瑶光寺内有高筑于碧海曲池之上的灵芝台及九龙殿,皇家于三伏月必定前往此处避暑。景林寺广种奇花异树、奇珍异果,人称百果园。正始寺檐宇清净,高林对牖,虽建在京都闹市,却好似隐僻于深谷之中的幽地。平等寺堂宇宏美,林木萧森,平台复道,独显当世。景明寺前望壮丽的嵩山少室山景,寺内青台紫阁,山悬堂观,十分壮美。宝光寺以号称咸池的大湖而闻名,湖面菱荷覆水,湖畔青松翠竹罗生。大觉寺地处高地,北瞻芒岭,南眺洛汭,东望宫阙,西顾旗亭,为京都著名的观景之地……
这些伽蓝各具风情,除了皇家敕建,多为王公贵戚耗费巨资设立,如今和蔚为大观的永宁寺相较,或失于富丽而无壮观,或失于华美而无清奇,或失于峻秀而无精巧,或失于别致而无宏大,总有缺憾。
无论眼前的山景如何逼真、水系如何美妙、林木如何森然、殿堂如何恢宏、装饰如何奢靡,寺内西北角那耸入天云的灿灿金光,才是众人目光渴慕之处,永宁寺不用辩驳便当上“天下第一寺”的美名,也正因为此——高达百丈的永宁木质金顶浮屠。
无论立于内城、金镛城、外城的任何一角,还是行走于拥挤喧嚣的大小市;无论从外城的广莫门、平昌门、上西门、上东门眺望都城,还是行船于水波粼粼的伊洛、瀍涧;无论南至胡商云集的四夷馆,还是穿行于商贩众多的永桥;无论登高于林木葱荣的北邙,还是西游于城郊的僻野乡村。只要北眺洛阳,这座遍体金红的浮屠定会以骇人心目的高度,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除了目睹还能耳闻,浮屠四角悬挂的金玲铎即使无风之夜仍远送纶音。在它傲然金光的辉耀下,在它泠泠清音的响彻下,庞大宫城及太庙、太学和官署,满城遍布鳞次栉比的伽蓝浮屠,统统黯然失色。永宁寺浮屠的超然地位,自建成之日起便注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成为大魏俗世喧扰与出世清修的象征,成为都邑富丽繁华与佛法鼎盛的象征。
“佛陀显灵哩!如此浮屠得生现世,亦乃吾等仙家子之幸,可知挖地基时连地下泉水都挖出来了!非咱个咋惹尔等眼气,咱有幸随驾登顶,京都尽收眼底,不仅遍观十方大地一切苍生,连宫城之内人影亦瞧得清清楚楚!咱几乎看见宫女发上金钗、内侍盘中珍馐哩!”一路上,僧暹对寺内各处景观如数家珍,说起浮屠更是滔滔不绝。
宋云不耐听他的粗言俗语,沉脸放慢了脚步。僧暹只顾显摆,哪里去看他人的脸色,倒是法力瞥见了,宽和地笑笑,仍紧随着僧暹,听他以一口梆子气十足的朔州土话弄嘴。
“女主陛下恐宫中事被人窥去,此次驾临登顶后便下令封塔,一概僧众只可塔下瞻礼,不得扫塔。今只怕连近前瞻礼亦不能了,女主陛下新命粟特匠照样仿制十座五彩琉璃小塔,供奉于大塔四周,浮屠下拦着帐幔,诸人不得近前哩!”他迈着八字步,一脸自得,俨然永宁寺半个寺主的派头。“法力维那,汝无福哩!”
“阿弥陀佛!”法力双手合十,由衷慨叹。“须弥宝殿、兜率净宫,莫尚於斯也!闻民夫前后死伤近百,不免罪过——”
“吓!法力维那,就汝疲善人,何必言此没折势之语!”僧暹对法力向来轻慢,此时亦不以为然地打断道:“成就霸业,必有死伤,为建此伽蓝死,得其死矣!今大魏似梵天佛国,四海往来者谁人不赞!我辈生于此佛法盛世,不枉为比丘沙门一场!”
法力诺诺点头,不再言语。
从永宁浮屠奠基开建,各种关于它的传闻便是坊街里弄最热闹的话题。随着浮屠一天天在增高并直至成为京都骇人心目的地标,这些传闻也一天比一天丰富、一天比一天夸张:
修建中摔伤致死民夫前后达数十人……
刹上金钉五千四百枚、金环五千四百枚、金铃铎一百二十个,全部纯金打制……
刹顶的纯金宝瓶屡次烧制不成,后有工匠跌入滚烫的金汁之中,才烧成了……
重达百斤的宝瓶曾被大风吹落,入地丈馀,被砸工匠死状惨不忍睹……
每当无风的深夜,金铃铎仍泠泠自响,人皆说乃死去匠人的魂魄拥集刹顶,敲响金铃,铃声最初铿锵激昂好似战鼓,后逐渐转为清厉尖锐,似野鬼的哭啸……
这是现世的神迹,还是末世的佛音?
胡太后主政后,主持修建的永宁寺和伊阙口石窟寺两项工程,几乎耗尽了国库储备。现石窟寺仍在开凿建造,近万名民夫征调在伊阙口,国家财匮力绌,尚不知何时完工。朝臣联名上谏,除点名永宁寺华奢靡费,亦指责石窟寺工程劳民伤财、旷日持久。
说大人,则藐之。眼下,自己真的能以半生勇气藐大人之么?抑或只是变色之言……可知朝有变色之言,下有争斗之患。言一出口,必先招致僧暹、法力二人大张挞伐。这些日子,来自外界的笔诛墨伐已令僧团疲于招架,老大人怎会听进自己的违逆之声?
宋云心中思忖着,再次环视了一下屋中众人。
老都统低眉耷眼,一脸烦愁;法力正襟危坐,低头默祷;倒是僧暹边呷着茶水,边四下乱瞅,接住宋云的目光,立刻报以一副颇富意味的谄媚微笑。宋云一时难以回避,只好点头示意。
禅房四面通透,开阔敞亮。正午的暖阳直射进来,给屋子里簇新的陈设又鎏上一层金光。老都统身上的宝莲纹妆金襕袈裟、金环扣,僧暹胸前的翡翠佩珠,法力手中的菩提持珠,众人的光头,各处边边角角都熠熠闪光。
阳光热烘烘的炙烤着后背,想着难言的心事,宋云心里不禁炮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