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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情书

赵静雨辞别了老师,匆匆向家跑去,他知道:娘肯定又在等自己回家了。

赵家庄的村口有一盘硕大的石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那里,不时翘首望着什么。她神态略微有些木讷,让人立刻联想到傻子的形象。

“娘,我回来了,咱回家!”静雨赶忙搀住娘的胳膊。

上初中以后,娘每天都会到村口等他,两年多以来,无论寒暑,从未间断。娘不识路,如果识路的话,她一定会到学校寻他,因为儿子就是她的全部。

娘的眼睛是无神的,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才会荡起一丝波澜,让静雨明白:娘的世界不是一片空白,至少还有他的影子。

一路上许多相邻热情的打着招呼:“静雨放学啦?”

他搀着娘,笑着回应:“啊,放学了!大伯吃饭没有?”

“吃过了!“

一路走过,背后不时有人轻轻感叹:“这孩子真孝顺!”

正走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静雨,静雨,停一下”,只见小胖子吴东趴在墙头上喊他。

“死胖子,什么事?”

“到我家门口,慢慢跟你说。”

和娘一起走到吴东家门口,小胖子也从院里奔出来。

“老师留下你们两个讲什么了?”

“期末考试的事,让我们早点复习。有事快说,爷爷还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小胖子故作神秘的一笑,趴到静雨耳边悄悄说:“帮我写封情书!”

“情书?!我怎么帮你写?你喜欢谁,究竟怎么喜欢,喜欢人家什么,我不知道!”静雨一脸的错愕。

“这你不用管了,你就当成写给你喜欢的人就好了!”

赵静雨摊摊双手,一副无辜的表情。

“别告诉我你没有喜欢的人?虽然你整天学呀、学呀,但我敢保证,你肯定有中意的女生!”小胖了然于胸的样子。

“没个正经,我走了。”赵静雨佯装生气。

“别、别,咱俩可是铁哥们儿,好同桌,发小儿。这可是关乎兄弟今后幸福与否的大事,求求你了静雨,这个忙你一定要帮的!你不帮,我明天就不去上学了!”

“不上学正好,以后结婚证也不用领了!”

吴东虽然很聪明,但人懒,不喜欢学习。如果不是静雨经常劝他,他也早就辍学在家了。

“对嘛,你忍心我将来婚都结不了吗?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吧!”

赵静雨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明天写好交给你!不过康老师交代转达公告的事就你一个人完成了,反正咱们村人也不多,八九个而已。”

“保证完成任务!”

静雨家没有在村子里面,需要向南一直穿过整个村庄,抵达天平河畔也就到了。方圆一里之内,孤零零只有这一个院落。院子南面是已经干涸的天平河床,其余三面是爷爷围绕院子开辟的菜园。冬季,菜园里一片荒芜,裸露着干涸的土地,几颗杜梨树还立在里面,干枯的树枝随风摇曳。

堂屋,爷爷已经盛好饭等他们了。,

“今天回来晚了?”爷爷问道。

“晚了会儿,老师把我留下来说期末统考的事,只要进入全县前400名,明年春天就能参加优秀学生竞考,算是中考前的练兵。”

爷爷笑了笑:“那可要好好准备,晚上形意拳少练半个小时吧,多用点时间学习。”

“不用,晚点睡觉就好了。”

每次回家后娘总要做同一件事情,找一个破旧不堪的洋娃娃。只有找到洋娃娃,她脸上焦急的神情才会淡去,转而浮现一抹慈爱,属于母亲的慈爱。

“雨,给,乖!”这是娘说的最清晰,也是最多的三个字。

“娘!”静雨接过洋娃娃,轻轻的抱在怀里,这个动作每天都在重复。

爷爷说,洋娃娃是静雨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一到晚上就会大哭,怎么哄都没有办法。娘是没有奶水的,爷爷以为静雨饿了,熬了白面糊糊,但静雨一口都不吃。又想了其他各种办法逗他开心,但也无济于事。爷爷急得焦头烂额,却束手无策。娘不会讲话,围着他团团转,后来竟然吐出几个字:“不哭、不哭!”眼看静雨哭得上气不接下了,爷爷突然想起柜子里有一个洋娃娃。说来也怪,看到洋娃娃以后,静雨居然停止的哭声。把洋娃娃抱在怀里,不久便睡着了。从此,洋娃娃便成为娘最珍视的东西。每次静雨哭了,或者出门回来,她都会第一时间将布娃娃找出来。

“好了,吃饭,饭菜估计都快凉了!”爷爷招呼着。

小小的饭桌,三个人坐在那里。静雨记事起,家里就只有爷爷、娘,还有他。爹是什么,他小时候没有概念。长大些,当他知道每个孩子都有爹的时候,他问过:爷爷,我有爹吗?他在哪里?

五岁时,爷爷这样回答:“有,你当然有爹。不过等你长大了,爹才能来找你,你要耐心等。”

十岁时,爷爷依然这样说。

十四岁,他开始读初中,认为自己已经长大的时候,爷爷又说:“你已经长大了,但能力还不够,有些事情还无法自己处理。等你能够独当一面,懂得担当时,爷爷一定告诉你。”

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问过。

吃过晚饭,赵静雨先把作业写完,又练了一个小时的拳脚,这才开始写情书。如小胖所说,他的确有喜欢的女生,李梦心。他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一个女生的眼眸里,一双现实生活中他不敢正视的明眸。躲避,因为这份爱情自己还承担不起。写一封属于她的情书,假小胖之手,送给另外一个无关的女生,就这样结束花季雨季里承担不起的爱恋吧。承受不起、承担不起。。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调皮的同学们笑话他,大声喊着:“赵静雨的娘是个傻子。”他气哭了,一边喊着:“我娘不傻!我娘不傻!”,一边追着打那些侮辱娘的人,结果却被一群人围住,被打得头破血流。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一个人的耳朵,生生扯开了一道口子,就是他带头侮辱娘的。赵静雨不顾头上的伤,歇斯底里地冲着一群人怒吼:“今后你们谁再敢侮辱我娘,我就扯掉谁的耳朵!”,状若癫狂。

“疯了,赵静雨疯了,一个傻娘,一个疯儿子!”又是一阵嘲笑。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试图证明给别人看:娘是他的好娘亲,她只是不会讲话,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没有夜以继日的朝夕相处,谁又能真正了解娘呢?他开始苦恼,开始自卑,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仿佛那样就会听到别人喊:傻子,一个傻女人,赵静雨的娘是傻子。

幸好爷爷发现了他的异样,知道了原因。爷爷告诉他:“你娘原本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现在的状况是因为得病了,她不想说话,只想自己思考问题,也许一辈子都会这样。但这并不重要,静雨,自古以来都是母以子贵。你有了本事,别人才能用公平的眼光看待你娘。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愤恨,而是努力提升自己。”

随着慢慢长大,他渐渐发现,家里最辛苦的是爷爷。从记事起,爷爷的头发就已经花白,本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但一家三口人,全靠爷爷一人照料,他根本没有休息过。农田的收入勉强可以维持温饱;养几头猪、几只羊,赚的钱爷爷始终舍不得用,他要存下来公自己上学。这么多年,家里的生活只能用艰苦两个字来形容。

“我要长本事,长能为,赚很多的钱,让爷爷可以休息,可以安享晚年;让娘有钱治病,从她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这是静雨牢牢刻入内心的心愿,所以对不起,对不起我懵懂的爱情,或许,也对不起你——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只能写一封永远不会寄给你的情书,用来纪念。

“有一天,我在院子里仰望夜空,最初看到的是漫天的繁星,看得痴了,最后看到的却是你的身影。其实我知道,天空哪里有你的身影呢?那只是遥远天际的星云,遥远得超出了时间和空间,只在天空留下一抹淡白的光晕。我伸出双手,想丈量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渺小如我,遥不可及。

现实生活中,你是一个会发光的人,不像太阳耀眼,不像月亮高冷,不像星星闪烁不定,就像那抹光晕,单纯、柔和、美好。我曾幻想我也是天空中的一片星云,就在那里,远远的和你相望。你发出一道光,我可以默默的呼应。但我不可以,因为我的天空布满狂风暴雨,自保尚且不及,哪有资格爱你。

在学校,看到最多的是你的背影,因为我不敢正视你,怕我会陷得更深。

……

最后送给你一首诗吧,写给我还不懂的爱情。

海的爱情

如果你是船

我是海

我愿抛弃所有的坏脾气

告别波涛汹涌

告别暗流涌动

小心地呵护你前行

我知道

船的向往只是彼岸

路途再长再远

终会到达属于你的港湾

而海

你只是匆匆走过

不曾有一起眷恋!

你是船

我是海

我恋着你美丽的身影

却只能护你一程

看不到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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