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瑛眼见事情圆满解决,心中欢喜,为了表示诚意,便从怀中掏出那张带血迹的宣纸,当着崔晋的面撕碎扔掉了。
崔晋见郎瑛如此坦诚相待,便承诺让丰坊一会儿随着取了那宋拓本送给郎瑛。
郎瑛身上还有血迹,怕回了阳明紫府让柳彻看见了盘问,所以安顿丰坊去阳明紫府拿衣服给他送到阳明洞天去。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郎瑛找了尽量能避开别人的小路慢慢走向阳明洞天,一路上还东张西望的。
这是做贼心虚的集中表现,他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待再过上几天,怀仁轩的人也都逐渐淡忘不言,那就更好了。
等走到阳明洞天处,丰坊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毕竟骑着仙鹤,飞行速度还是比步走要快好多。
丰坊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给郎瑛,告诉他里面有换洗的衣服和崔晋送来的夏端方的宋拓本,还有从傅云那里讨要的那些药茶粉末。
郎瑛又嘱咐丰坊晚上送些饭菜过来,便拎了包袱进往阳明洞天去了。
按了手上的麒麟锦印,石闸门开启,郎瑛走了进去便止住脚步。
只因郎瑛忽然想起鹤田秀楠还在洞里面,自己一个大男人进去后脱换衣服就不太方便了,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洞门里面这处空地倒是个脱换衣服的不错所在,前面又有那团混沌之气阻挡着,不必担心被别人瞧了去。
想到这儿,郎瑛拿出衣服从里到外统统都换掉,然后又取出拓本和药茶末子,把换下的衣服装在包袱里面,找了个不起眼的旮旯藏了起来,想等出去的时候再找个僻静地方烧掉。
郎瑛把那两个小药瓶子、柳彻给他的符箓还有神爱子送她的犀皮漆面具都重新装好在身上,又携了拓本和药茶末子,便穿了混沌之气走入洞天里面去了。
进了里面,郎瑛看见弥勒榻上没有了鹤田秀楠的倩影,心里陡然一惊。
把手里东西放在桌子上,郎瑛四下环顾了一周,还是一无所获。
“鹤田姑娘,鹤田姑娘。”郎瑛边喊边往洞里深处走去。
走到最里面,却还是没寻到鹤田秀楠的人影,郎瑛只好扭头往回走去。
郎瑛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有些不对劲,便转身向后看去。
“鬼呀,有鬼呀!”郎瑛吓得噔噔向后倒退了两步,惊慌失色大叫。
只见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穿了血衣的女子,正朝着他微笑着,郎瑛只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却听得一道清脆声音响起,“郎仙侍,你大惊小怪什么?我哪里长得像鬼了?”
郎瑛定神仔细瞧去,原来却是鹤田秀楠!
“鹤田姑娘,你怎么这幅打扮啊?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呢。”郎瑛边擦头上吓出的冷汗,边笑着埋怨道。
“郎仙侍,我倒是还要先问你呢,你来解释一下你这身血衣是怎么一回事啊?”鹤田秀楠指着身上套着的那件血衣问道。
郎瑛定睛一看,鹤田秀楠身上套着的正是他刚才换下的那件血衣!
刚才换衣服时候,郎瑛还专门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才换的,鹤田秀楠怎么就给发现了?郎瑛大惑不解。
突然,郎瑛想到脱衣服时候,自己光着身子肯定是被鹤田秀楠瞧去了,自觉窘迫不已,脸红都烧到脚后跟去了。
郎瑛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问道:“鹤田姑娘,莫非刚才我换衣服时候被你瞧见了?”
鹤田秀楠柔媚地看着他笑:“郎仙侍,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反正迟早也会被我瞧去的,只不过机缘巧合提早了一步而已。”
郎瑛心道这女倭真是不知羞耻,男人光身子也喜欢看。
正想着,鹤田秀楠用手指戳了一下郎瑛的胸脯问道:“郎仙侍,你不要打岔,快告诉你这血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郎瑛哪里会想到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大脑里面走马灯似的旋转着,想赶快编排出一个理由来搪塞鹤田秀楠。
鹤田秀楠是何等聪明的姑娘,一下就看出来郎瑛那点小心思了,便又戳了他一下笑道:“郎仙侍,不要费心编什么故事蒙我了,不然的话,我把这件血衣给你送到柳教尊哪里,让他老人家和你说道说道。”
原来这阳明教弟子的服装上,在衣襟里侧都绣着穿着者的姓名,郎瑛这件也不例外。
郎瑛知道这鹤田秀楠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自然有这个本事,但是他又转念一想,或许她只是在诈唬他。
鹤田秀楠见郎瑛吱吱唔唔的,有意隐瞒不说,想是料定她做不出送衣服给柳彻的事情。
“郎仙侍,算你聪明,料定我刚才是在诈唬你,好,这回我就给你来点真格的,看你还嘴硬。”
说罢,鹤田秀楠把那件血衣脱了下来丢给郎瑛。
鹤田里面早已换下上午穿的那身阳明教弟子的衣服,里面穿着一身紫色的镶银线边外套,显得十分高雅。
郎瑛腼腆地看着鹤田秀楠,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郎仙侍,刚才我看见你脱光了换衣服,你觉得吃亏了吧?那好,现在你看着我脱光了再穿衣服,这样就两不相欠了,你也就不用再费思量去解释血衣的来由了。”
鹤田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是语出惊人,同时,那纤纤双手也开始解腰带,准备要褪去衣衫了。
郎瑛只吓得都快六神无主了,赶忙把血衣硬塞到鹤田秀楠手里,惊恐道:“鹤田姑娘,切莫这样,你折煞我了,我实话实说便是。”
鹤田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将血衣扔到地上,整了整衣衫,扬了扬眉毛笑道:“早该如此便好,非要那么啰嗦。”
郎瑛眼见实在瞒不过了,只好一五一十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讲给鹤田秀楠听了。
虽说郎瑛刻意没告诉自己被打昏过去的惨状,但是身上的血迹还是证明了他当时受伤着实不轻。
鹤田秀楠听着听着,眼里不觉噙了两汪清澈的泪水,心里却暖乎乎得惬意无比。
郎瑛讲完后,从怀里掏出那两只白色小药瓶,递给鹤田秀楠一只,笑道:“鹤田姑娘,傅云也是看在柳教尊的面子上,额外多送了一瓶“擎元化气丹”给我,正好你我各一瓶,正经该早些服用,早些恢复才是。”
半晌,鹤田秀楠平复了心情,才接过瓶子收起来,然后把郎瑛拉到弥勒榻上坐下,便要解开郎瑛的衣襟。
郎瑛吓得面红耳赤,向后退缩着躲开,惊问:“鹤田姑娘,你要做甚么?”
鹤田秀楠却是脸上一片绯红,柔声道:“郎仙侍,你莫怕,我也略通医术,我不放心你的伤势,你解开衣服让我再给你诊断一下。”
郎瑛急忙摆手婉谢:“多谢鹤田姑娘,我真的已经好了许多了,你莫要多虑。”
鹤田秀楠晓得郎瑛这是担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所以也不再强求,只是叹气道:“郎仙侍,你冒死为我一个倭人舍身求药,此恩此德我何以为报?”
“鹤田姑娘,我若是图你相报的话,就不会出手相救了,我只是希望你尽快康复,早早离开阳明教,免得遭来杀身之祸。”郎瑛笑了笑。
鹤田秀楠不服气:“哼,除非我自愿求死,否则要想取我性命可难于登天,郎仙侍,你也太小瞧于我了。”
郎瑛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鹤田姑娘,我最讨厌的就是没完没了地打打杀杀,平淡恬静的生活多好啊。”
“那在你看来,我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恶人?”鹤田秀楠突然问道。
“世上之人,本没有善恶之分,每个人各有善恶一面,只不过积善的一面大于作恶的一面了,便算作善人了,反之亦同。”郎瑛站起身,踱了几步,回道。
“郎仙侍,我就喜欢把我善的一面专门留给你,把我恶的一面留给别人,那你说我这算是善人还是恶人呢?”
郎瑛一时语塞,心道这鹤田秀楠的问题也太刁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