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瑛和李庆又聊了几句,便随了李庆去厨坊安顿饭菜。
李庆先给郎瑛做了一荤一素两道菜,热了两个馒头,待郎瑛吃完,李庆也刚好把给教尊的饭菜做好了。
郎瑛取了食盒,装了碗筷、饭菜,便辞了李庆去给柳彻送去。
到了阳明紫府,门口小童告诉他说教尊正和唐钦岳议事,郎瑛怕饭菜凉了,便没有在花园里等候,径直走向昊元堂。
柳彻老远望见郎瑛走来,便嘱咐了唐钦岳几句话,安顿他退了出来。
唐钦岳和郎瑛正好打了个照面,郎瑛赶忙问候道:“大师兄伤势如何?瞧我这忙的连个空子也抽不出来去看望你,恕罪恕罪。”
唐钦岳右手已经上药包扎好了,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他似笑非笑道:“多谢关心,并无大碍,郎师弟。”
郎瑛急着给柳彻送饭,所以匆匆和唐钦岳道了别,便快步走进昊元堂。
唐钦岳意味不明地回头斜视了一眼郎瑛的背影,大步走出了阳明紫府。
柳彻吃饭时候不喜有人在近前服侍,所以郎瑛安顿好了饭菜便也出来了。
这时候,郎瑛惦记着平复斋里那两位姑娘也正是该吃饭时候了,他怕韩嫤妍挑刺儿与翠朵儿闹了矛盾,所以准备再去平复斋瞧瞧。
郎瑛临走时,安顿门口小童一会儿进去收拾食具送回到厨坊,然后就忙着赶往平复斋去了。
等快到平复斋时候,郎瑛见翼马飞车就停在门口,想必是翠朵儿也正好来送饭了。
屋里的神爱子和翠朵儿见是郎瑛进来,都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只有韩嫤妍视而不见,只低头闷声吃饭。
郎瑛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虽说都是些素淡的,但是色香味俱全,看来是翠朵儿亲自下厨做的。
神爱子和翠朵儿招呼让郎瑛也坐下来一起吃饭,郎瑛道是已经吃过了,便辞了她们出了平复斋。
翠朵儿打算溜出来送郎瑛,却又怕韩嫤妍笑话,只好依依不舍地目送郎瑛的背影离开。
韩嫤妍面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脑子里却是一直在胡思乱想个不停。
她越来越琢磨不懂郎瑛这个人了,忽而婆婆妈妈的,忽而又干脆利落的。
神爱子偷偷观察这韩嫤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放佛能洞穿她的心思。
郎瑛把这些琐碎事情都安顿完了,便急着要去阳明洞天看看那浩瀚书海。
脚下步子轻快,不一会儿,郎瑛就到了阳明洞天,刚要伸出手来往门上按那麒麟印记。
突然后肩头被人拍了一巴掌,郎瑛没有防备,吓得差点惊叫出来。
转过身来看,却见身后立着一个佝偻汉子,年纪约摸四十来岁,相貌普通,衣服倒是很整洁。
郎瑛笑着埋怨道:“原来是你王老汉啊,怎么背后偷袭我,吓死我了。”
王老汉粗声道:“你心里有鬼,所以才怕成这样。”
郎瑛猛地想起王老汉最近喜欢疯言疯语,随即释然,也不再深究计较于他。只笑着问道:“王老汉,教尊让我来接替你这差事,有人通知你了吗?”
王老汉道:“当然知道了,我躲在这里便是在专门等你呢。”
郎瑛道:“要么我先带你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王老汉谢道:“这个阳明教里,不嫌我王老汉佝偻卑微的人真还没几个,你和教尊待我都很好,我心里真是高兴。”
郎瑛不好意思笑道:“你快别这样说,折杀我了,还是先吃饭要紧。”
王老汉道:“我就和你说几句话便走,回家去吃饭。”
郎瑛知道王老汉这人性格古怪倔强,所以也不强求,环顾一下四周没人,便拉了王老汉走到洞门一侧问道:“是不是要和我说洞里闹鬼的事情?”
王老汉笑道:“猜得还挺准,呵呵……你小子心里怕不怕?”
郎瑛听说王老汉最近不太正常,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王老汉见郎瑛沉思不语,便又对他说:“你也以为我真疯了不成?”
郎瑛赶忙辩解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王老汉认真说道:“也并非空穴来风,这洞里最近确实不太平。”
郎瑛听完,心里陡然一惊,脸色微变。
王老汉瞧见郎瑛露怯,便低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是硬着头皮被迫接这份差事的,所以替你担心,在这里等你便是想给你出出主意。”
郎瑛心中涌出一阵暖意,感谢道:“那可要多谢了。”说完又顿了顿又道:“你确实在里面见过鬼魅?”
王老汉道:“我天天进去洞里面打扫收拾,已经快三十年了,但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我却一点也没印象,最近里面的鬼魅我倒是出来还都记得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郎瑛责备道:“这事你应该等教尊出关悄悄告诉他,不应该在教中大肆声张啊。”
王老汉解释道:“你以为我想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吗?我被索走了一魂,有时候禁不住便要自言自语。”
郎瑛听了忙道:“对不住啊,刚才误会你了。难道见了这鬼魅的都要失了性命。”
王老汉道:“这就看你造化了。我只是急着告诉你切勿做一件事情,便可保得性命无忧。”
郎瑛问道:“什么事情?”
王老汉道:“这洞里的鬼魅擅吹笛子,可谓天籁之音,当她吹笛子时候,你定要塞住耳朵,切莫倾听,否则……”
说道这里王老汉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郎瑛大叫道:“鬼呀,鬼呀,哈哈……你快索了我性命去吧。”
郎瑛双手使劲儿抓住王老汉的臂膀道:“王老汉,王老汉,你怎么了?”
王老汉却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转身又跳又喊地跑了。
郎瑛被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兀自不动,站在那里呆立了好久。
看来这洞里有鬼魅是确有其事了,郎瑛有些不知所措。
洞口上方“阳明洞天”四个字此时在郎瑛的眼里竟也好像变成了“酆都鬼城”。
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偏向虎山行,另一条是主动退出阳明教。
之前,郎瑛一直抱着侥幸心里,认为是王老汉犯什么失心疯,胡言乱语的并不可信,所以他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现在看来王老汉所言不虚,而且王老汉听个笛音还差点丢了性命,看来还不是什么三脚猫的平常鬼魅。
虽然身上有教尊的符箓,洞里还有掠虹剑随身相伴,但是郎瑛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鬼魅竟然能穿破结界,而且还能突破这石闸封闭的锁钥,看来本事必然非同寻常。
掠虹剑也好像没有传说中那样威力强大,靖依师太虽然拿着剑,却还是被女倭追着跑路。
郎瑛现在真是有点后悔了,想起多年前自己只是个敬纸亭烧字纸的小童子,虽然身份低微,但是也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却怎么非要收集那套扫把星似的《金瓶梅》,命运突变,从默默无闻变成了教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现在又突然在劫难逃,真可谓命运多舛啊。
要是主动离开这阳明教,径下山去,小命倒是保住了,可人却要丢大方了。
再说,郎瑛心里真有点儿舍不下那俏丽可人的翠朵儿和天仙一样的神爱子,还有慈祥的教尊,忠厚热心的丰越一家人。
突然,郎瑛又想到那冷艳冰霜的韩嫤妍,那小女子就喜欢看他丢人现眼。如果让她知道了,她定能笑得灿若桃花。
说来也怪,郎瑛对这韩嫤妍就好像是生来的仇人一样,偏喜欢和她对着干,不想给她留了笑柄。
郎瑛想到这儿,脑子一热,心一横,也不再顾及什么了,径直迈步上前,伸出右手掌心附在石闸上。
石闸门一打开,郎瑛便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穿过那混沌之气和水银画卷,进入到了那书的海洋之中。
再次进入这洞中,给郎瑛的感觉依旧还是震撼。
郎瑛边走边看,隋炀帝观文殿所藏的书籍都是卷轴的,上品用红色琉璃做轴,中品用黑红琉璃做轴,下品却是用黑漆圆木做轴。可见隋朝当时国力之雄厚。
郎瑛很喜欢隋炀帝那首《饮马长城窟行》: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
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
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
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
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他认为杨广此诗气魄雄浑,颇有魏武曹操之风。
嘉则殿的书籍也是卷轴,只不过不像观文殿那样分了等级讲究些。
余下的书卷就是唐宋元甚至还有一些本朝书籍。
最里面那面洞壁书架上摆放的是各类书法碑帖、刻本、摹本、临本,甚至不少真迹,还有大量古代名人画作真迹。
郎瑛光看着书卷上琳琅满目的的题签就已经眼花撩乱,怪不得王老汉在这里面待了二十来年才算基本整理完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