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瑛携了箱子把神爱子招呼到另一间屋子里面,这件屋子里面的布置也是雅致简约,家具包浆得光泽、温润、透亮。
郎瑛指着屋里的罗汉床对神爱子说:“神爱姑娘,你就睡这张罗汉床吧,比在你们那里席地而眠应该舒服多了。”
神爱子道:“不论睡在什么上面,日久习惯了都是好的。”
郎瑛接着又打开那香樟木箱子,把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都一股脑放到屋角的那只顶箱柜里。
神爱子静静看着郎瑛忙活,但一直没出声。
郎瑛收拾完毕关上柜门,转身对神爱子说道:“神爱姑娘,柜子里面还有套新的被褥枕头,盒子里面我也给你安顿了些日常用品,你一会儿打开看下,缺什么就让翠朵儿再取,现在估计茶快烧好了。”
神爱子笑着点头答应,就随着郎瑛出来了。
韩嫤妍刚才看着郎瑛给神爱子备了大大小小好多盒子,虽说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但是也觉得郎瑛厚此薄彼,不由得又增加些厌恶感。
这时候,恰好翠朵儿提着烧好的水进来了,郎瑛便去取了茶具,放在方桌之上。
茶罐是锡制的,锡有防腐的作用,但是茶杯和茶壶的颜色倒是特别,若绿若蓝,仿若雨后天空一样的色彩。
韩嫤妍和神爱子都被这颜色所吸引,目不转睛好奇地盯着看。
神爱子略有所悟,突然发话问道:“郎瑛,这可是传说中周世宗柴荣御窑所烧制出来的柴窑瓷器?”
郎瑛微笑道:“是啊,这颜色真是绝美的,可惜的是后世却再也烧制不出来了。”
韩嫤妍早就听说过柴窑瓷器是诸窑瓷器之首,存世寥寥,极为罕见,没想到平复斋里竟然有此宝物,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神爱子说道:“我们红叶狩的宗主也有一只柴窑茶杯,但是她视若至宝,从不轻易示人,更别提用来喝茶了。”
郎瑛和翠朵儿倒是不以为然,片刻间,手脚麻利的翠朵儿已经把茶沏好。
郎瑛说道:“你们宗主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我们教尊说了,再好的器物也是用来使用的,要是束之高阁,耽耽于心,岂不自我纠结,那才叫累人呢。”
韩嫤妍道:“你说得倒是轻巧,那是因为你们教里不缺这珍品。”
待翠朵儿一一给他们把茶斟好,郎瑛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来饮了一杯,然后笑着对韩嫤妍说:“师姐若是稀罕,等你们回画剑宗时候,我秉了教尊,送你一只茶杯倒也无妨。”
韩嫤妍被郎瑛这话惊了一下,猜想郎瑛定是取笑她,便琢磨着想发话反驳。
郎瑛没等她再说,便一本正经说道:“想必师姐猜我是戏耍与你,且先不要着急发火,等你走的时候若我没有兑现承诺再骂我也不迟。”
韩嫤妍和神爱子彻底被郎瑛这话惊呆了,只有翠朵儿在旁微笑。
郎瑛见没人说话,便又对神爱子说道:“神爱小姐,等你回扶桑时候我把那只也送了你,回去和你宗主珍藏那只比比阔,你手里这只在器型和成色上定胜于他那只的。”
神爱子嗔怪道:“想是你中午吃酒吃得多了,现在只拿醉话诓人。”
郎瑛并不在意,起身告辞道:“莫小看我呦,二位姑娘慢慢品茶,我有事先去教尊那里了。”
说毕转身便往门外去了。
原来,柳彻曾经赠给郎瑛两只柴窑茶杯,郎瑛每天使用着这些珍贵器物,久而久之就视其为寻常之物了。
郎瑛刚才见神爱子和韩嫤妍都珍爱这柴窑杯子,因而拿定主意每人送她们一只。
郎瑛对神爱子一直有好感,送她是为了讨她欢心。
送韩嫤妍则不同了,一来郎瑛因为不小心抱了人家,心里一只觉得愧疚,二来郎瑛嫌她老是小看于他,所以送大方送礼以示显摆。
翠朵儿看着倒不眼红吃醋,对于她来说,再好的宝物也远不如郎瑛这个人珍贵,只要能和郎瑛在一起,即便是讨吃要饭她也觉得很幸福。
郎瑛刚走出门,突然又停下来,转身走回斋里,从怀里掏出一条彩色丝线编织的细绳递给神爱子说道:“神爱姑娘,你面具的绳子被斩断了,我给你重新配了一条,刚才光顾着说话,倒把此事给忘了。”
神爱子站起身来,从袖子里面掏出那个犀皮漆面具对郎瑛道:“这犀皮漆面具也算一个宝物,我现在留它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送你当见面礼了,此物的奥妙你自己回去慢慢研究吧。”
还没等郎瑛发话,翠朵儿便从神爱子手里接过面具,又把郎瑛手里的细绳夺过来,三下五除二便重新系好了塞到郎瑛手里,说道;“还不谢谢人家?”
郎瑛不好意思笑道:“多谢神爱姑娘。”
神爱子微笑着点了下头,便坐到椅子上继续品茶。
韩嫤妍见翠朵儿虽是一个丫鬟,但杀伐决断不次于郎瑛这个仙侍,猜想定是他们的主人们平时娇惯培养出来的。
郎瑛拿了面具,便又告辞走出平复斋去了。
韩嫤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长出一口气,她觉得只要郎瑛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可能发生,让人应接不暇,回头再看那柴窑茶具,忽然就想起欧阳修的那两句诗来:
“谁见柴窑色,雨过天晴时”。
郎瑛边走边哼着小曲,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他觉得韩嫤妍那种傲气已被折腾得有所收敛。
柳彻的居所——阳明紫府离平复斋不是很远,郎彻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大门口两个小童远远瞧见郎瑛走了过来,便赶忙上来和他打招呼,告诉郎瑛,教尊正在府里池塘边给金鱼喂食。
郎瑛作为仙侍,负责管理安顿柳彻日常起居的事务,具体的琐碎事情都是吩咐小童做的,所以郎瑛可以抽开些时间来看书解闷儿。
郎瑛在阳明紫府也有自己的房间,但是不忙的时候,他倒是很喜欢去平复斋里感受那种隐居读书的雅士生活。
柳彻站在池塘边,慢悠悠地轻撒鱼食,看着本性懒洋洋的金鱼为了夺食而争先恐后,互不相让,柳彻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笑意。
郎瑛走了过来,柳彻装作视而不见,却是收敛了脸上那丝笑意。
郎瑛怕惊了鱼儿,躬身施礼后,轻轻唤了声:“教尊”。
柳彻点了下头,说道:“神爱子和画剑宗女弟子的事情都安顿好了?”
郎瑛道:“请教尊放心,弟子已经安排妥当,靖依师太三个弟子中属大弟子韩嫤妍最为倨傲,刚才见她和神爱子相处还算融洽,其余两个弟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柳彻道:“神爱子言行可有什么异样?”
郎瑛道:“禀教尊,神爱姑娘言谈举止十分谨慎,只是她偶尔提及了一下黄巢盗挖乾陵的事情,弟子感觉有点诧异。”
柳彻回头看了郎瑛一眼道:“以后她若再提起乾陵的事情,你尽管把书上有关的记载详细讲给她便是。”
郎瑛道:“是,教尊,另外,她还把犀皮漆面具赠予了我,说是有奥秘在宝物里面呢。”
说着郎瑛掏出面具给柳彻观看,柳彻摆手道:“既是送你的,就不要给我看了,奥秘你要自己琢磨,切莫问我。”
郎瑛答应了一声,便把面具收了回来。
柳彻边喂鱼边道:“刚才丰越一家三口来了给你求情,说是近日阳明洞里白天闹鬼魅,求我给你调换个别的差事,是你怕鬼魅吗?”
郎瑛大义凛然答道:“教尊,魑魅魍魉,何足惧也?弟子不怕。”
柳彻斜睨了他一眼,数落道:“心里一点谱儿也没有,却在嘴上永远不服软,奇葩得很啊。”
郎瑛道:“只要教尊把那两柄神剑随便借我一支进去,郎瑛定能斩妖除魔!”
柳彻佯装发怒道:“一派胡言,神剑岂能是你随随便便带进去的?”
郎瑛赶忙躬身答道:“弟子口无遮拦,教尊恕罪。”
柳彻撒了一把鱼食,看着柳彻说道:“我若让你带了掠虹剑进去,你敢吗?”
柳郎瑛直起身来仰看着教尊,斩钉截铁道:“弟子万死不辞!”
柳彻悠悠笑道:“年纪轻轻,谁让你去白白送死?你有这份胆量也就足够了,只要有掠虹剑在身,没有鬼魅能伤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