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斋是王阳明隐居会稽山读书静修的时候所建造的,因其中藏有晋代陆机的传世法帖真迹《平复帖》,故取名为平复斋。
进到斋里,郎瑛招呼韩嫤妍和神爱子到花梨木方桌坐下。
郎瑛觉得刚才有点对不住韩嫤妍,所以很客气对她说道:“刚才让师姐久等了,先坐下来好好歇息一下吧。”
韩嫤妍看了一眼郎瑛,没有做声,可能因为刚才的突发事情受了打击,所以心情比较低落。
神爱子看着他们笑道:“郎瑛,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啊,赶快给师姐沏茶去呀。”
郎瑛像领了圣旨一样,赶快转身准备去烧水沏茶。
忽然看见那雄欢叫了一声,便跳出门外去了,郎瑛也向往外望去。
原来是翠朵儿带着两个女婢乘了翼马飞车过来了,郎瑛随即也迈步走出门外。
翠朵儿三人下了飞车,雄欢便跑到她脚下,站起来躬身作揖的,甚是可爱。
翠朵儿先没理会走过来的郎瑛,而是下俯身抚摸着雄欢,和它戏耍了一番,这才重新直起身来走向郎瑛。
见了郎瑛,翠朵儿先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撅着嘴讥笑道:“二美相伴,艳福不浅啊。”
郎瑛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家雀儿嘴巴,老是叨叨个没完,生怕人把你当哑巴的卖了?”
翠朵儿没好气地回道:“我本来就是从小被父母卖了才当丫鬟的,卖了第一回还怕再卖第二回?你说说这回准备把我卖给谁呢?”
郎瑛心知是自己失言,触到她的伤心事了,赶忙赔笑道:“等我以后下山做些买卖,赚些银两,把你买了去给我夜里洗脚。”
翠朵儿被他这一调笑,顿时心花怒放,但是表面上还硬装着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骂道:“你真个泼皮无赖的,啥鬼心思都有,回头到教尊那里告你状去。”
郎瑛知她怒意已消,故意接茬戏弄她道:“早晨世尊还说我不是块修行的好料,明年要打发我下山到商行做伙计去呢,你正好再给火上浇点油啊。”
翠朵儿看见郎瑛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忧伤的样子,竟然信以为真,焦急追问道:“真的?没说要让你去哪个商行去吗?”
郎瑛无可奈何地说道:“鬼才骗你呢,教尊还说让我临走时从臻艺坊挑个最漂亮的女孩子带走当老婆去。”
翠朵儿这才意识到又让郎瑛给骗了,红着脸嗔怒道:“鬼才再信你的话,一句真的也没有。”
她后面的那两个女婢也被这情形给逗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翠朵儿听见笑声,转过头来斥道:“小心我给你们灌了迷药,扒光了晚上送到他床上去,到时候看你们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
两个女婢知道她是刀子嘴,因而也不在意,互相对视一眼,就都抿嘴低下头去。
郎瑛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飞车跟前,看着车里面正装着他在单子上写的一应器物。
翠朵儿怨郎瑛不再理她,愤愤不平地也转身走到他背后,用白嫩的玉手狠狠掐了郎瑛胳膊一下。
郎瑛只顾看着车里面的东西,没有防备翠朵儿竟然有这么一手,又惊又吓,妈呀叫了一声疼得蹦了起来。
翠朵儿看着郎瑛这样子,捂着胸脯咯咯笑了几声。
郎瑛回身龇牙咧嘴责问道:“你掐我做什么?”
翠朵儿笑嘻嘻说道:“我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骗我不?”
听到郎瑛的叫声,屋里的神爱子和韩嫤妍也站起身好奇地向门外望去。
郎瑛看见这情形,生怕被那二人笑话,脸一下臊得通红,羞涩地对翠朵儿说道:“再也没有下次了,你下手可真重啊。”
翠朵儿斜睨着他说道:“哼,要是手轻了,恐怕你还记不到心里去呢。”
郎瑛现在可不敢再招惹翠朵儿了,转身对那两个女婢说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啊,赶快把东西搬到屋里去吧。”
两个女婢见郎瑛只拣软柿子捏,也没好气,同时睁大眼睛白了郎瑛一眼,然后就忙着从车里往出搬东西去了。
郎瑛也帮着从车里把一个箱子搬了出来,放进屋里去。
几个人忙活了一气,总算把车里的器物都搬到西屋里面的罗汉床上了。
郎瑛拿过他写过的单子,一一核对器物,发现没有遗漏,就找来笔写上自己名字和签收的字句,又把单子交给翠朵儿收好,以便于年底内宗外宗查对账目。
刚刚一直忙着搬东西,郎瑛还没来得及给翠朵儿引见认识韩嫤妍。
郎瑛和翠朵儿从里屋出来,走到韩嫤妍和神爱子近前。
翠朵儿先是笑着给神爱子道了个万福,神爱子站起身来搀了一把翠朵儿说道:“妹妹不必多礼。”
郎瑛做了个手势,给翠朵儿引见韩嫤妍道:“这位是画剑宗的首座大弟子——韩瑾妍姑娘。”
翠朵儿恭敬施礼道:“奴婢翠朵儿见过韩姑娘。”
韩嫤妍刚才看见翠朵儿和郎瑛调笑那情形,猜想他们之间定有所暧昧,因而心生一丝厌恶之感。
再看着翠朵儿这丫鬟模样俏丽可人,韩嫤妍知道她日后长大必出落个楚楚动人之姿,倒不由地有些嫉妒了。
韩嫤妍心不在焉,只是客气地回了一个字:“嗯”。
翠朵儿边直身边打量韩嫤妍,见她面容冷傲,猜她是个厉害角色,就很规矩地站在一边,不再出声。
屋里突然沉寂下来,静悄悄的,倒是令人颇感不适。
郎瑛突然想起来什么,便指挥翠朵儿说:“瞧你这么没眼色,快快给两位姑娘烧水沏茶去。”
翠朵儿知道郎瑛这是趁有外客在,有意报复她刚才掐那一把,所以又在心里给郎瑛大大记了一笔黑帐。
翠朵儿唤了那两个女婢,从屋里取了木炭,炉子,错金银壶,便忙着出去烧水去了。
郎瑛对韩嫤妍说道:“韩师姐,你随我来里屋一下。”
韩嫤妍不知道郎瑛叫她进去做什么,但是也不好意思多问,只好随了他走了进去。
只见里屋窗明几净,零零落落摆设了些花梨木家具,简约大方。
对面的榻上放着刚才从车上搬下来的器物,有紫蓝黄三种颜色的被褥和枕头,地上还有一个香樟木箱子。
郎瑛指着紫色的被褥和枕头对韩嫤妍说道:“韩师姐,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被褥和枕头,颜色是随着你们今天身上的衣服选的。”
韩嫤妍听了这话,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仔细再琢磨琢磨郎瑛这个人,还真的确有点特别。
且说这郎瑛不正经起来吧,的确讨厌,但是做起事来倒是十分仔细周到,这点又真真出乎韩嫤妍的意料。
但是韩嫤妍转念一想,也怪不得阳明教尊这么偏爱郎瑛。
韩嫤妍心里一阵胡思乱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
郎瑛接着打开地上那个香樟木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三只锦缎面匣子放在榻上。
郎瑛指着匣子对韩嫤妍说:“这是我特意给你们三位师姐准备的一些梳妆用品,想必你们来得匆忙,肯定没有携带。”
韩嫤妍点了点头,还是不做声,她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箱子里面的其他东西,正想知道郎瑛还想往出掏什么东西来。
没想到郎瑛却突然把箱子盖上了,韩嫤妍心里略有些失落。
郎瑛知道韩嫤妍比较讨厌他,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废话,走到屋角一个圆角柜轻轻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
原来快中午的时候,陆翰通知郎瑛,三个女弟子要轮流日夜看护神爱子,因而郎瑛把柜里的东西重新归整了一下,都放置到另外一个圆角柜了。
郎瑛对韩嫤妍说:“师姐,你把东西都放到那个圆角柜里去吧,里面正好三个格子,一人一个。”
郎瑛说完也没有等韩嫤妍答话,便双手提了那香樟木箱子走出去了。
韩嫤妍老大不高兴的把东西放入柜里,也从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