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瓜瓜越来越怀疑自己就是瞌睡虫投生的,而让自己现出原形的大师就是赵丹阳,那个白皮肤金头发,长成外国人样子的中甸人,别名托尼先生。只要有他在场,聊个天的功夫她都有本事睡着,更别提坐车这种事情。两个小时的车程,她有本事醒了睡,睡了醒,还老做各式各样的梦。
一开始的梦,是各种版本的那个梦魇。或者是各种考试大败而归,要不就是找不着教室。每次惊醒过来,总在心里对自己说,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恶梦一场。做得多了,梦境逐渐明朗起来。有一次居然梦见抱着肌肤如雪的小婴儿卓玛,好像自己真的是她的妈妈,哼着温柔的摇篮曲哄她入睡。
每一次醒过来,耳膜总会“替嗒”地轻轻振动一下。就好像她的大脑皮层是一个个被施了魔咒的密码箱,伴随着这一声轻响,那些密码箱被逐一打开。
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知道灌注了怎样的灵性,逐渐变得灵动,像会说话一样。
11月的雪山已经开始飘雪,山顶积了白白的雪,就像戴了一顶厚厚的白帽子,雪山小学的校园充满里了萧瑟的寒冬气息。
“莫道秋风难解意,淡酒一盅,能化相思否?”刚填了两句《蝶恋花》的词,小陈老师走进办公室,一路“老隋,老隋”地叫。
“今晚我们约托尼逛古城,看场电影再回来,咋样?”她热切地望着瓜瓜。
“如果今晚的气温在10度以上,或者明天不上课,都可以考虑。”两个选项都是否定的,小陈不死心,继续跟瓜瓜套近乎。
“老隋,哎,老隋!我发现你好像长大了好几岁。一开学的时候像个高中生,现在有点像大学生了诶。”
“好嘛,请叫我天山童姥。”丁瓜瓜还沉浸在填词的兴致里,随口回答了一句。
“天山童姥是谁?”
“问度娘。”
“好嘛,童姥。那换成煮火锅吃总可以的嘛?赶忙帮我约托尼,给好?”瓜瓜没应声。
“天山童姥,天山童姥!”她接着又连声叫道。
“叫隋意姥姥的话,你得叫我赵爷爷!”,刚进办公室的托尼听见了,笑呵呵地答应了她一声。
“为哪样!”
一声尖叫后,小陈跳起来就去追打托尼,两个人绕了办公室你追我赶地跑了一圈,又跑出去,绕操场去了。
终于有个正当的理由跟托尼来一场打情骂俏,好如愿的说!
有个人笑得心都在发颤。
昆明高校教工小区,高青天在接电话,拿着手机的右手有些微微发抖。
“人找到了吗?”
“伤得怎么样?”
刚刚走进家门的喻玺听到这句话,站在玄关,一下立住不动。
“是不是高翔,是不是高翔怎么了?”高青天很快挂断了电话,喻玺在一旁,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问。
“没事,高翔没事。他和同事一起摔了下来,正往昆明送。”高青天走过来抱住妻子。
“没事怎么要连夜往昆明送?从哪里摔的?找不到人是什么意思?”一叠声哽咽的问话。
高青天的电话又响了,这次却是陈曦打来的,她准备联系保山机场,包机直接把高翔送往北京
高青天一边轻轻拍着妻子的背,一边回答陈曦,叫所有人稳住。高翔的意识清醒,伤了一根肋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福贡县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在送往昆明的路上。
“还有谁没找到?”
“高翔的一个同事。”高青天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瞒喻玺。
高翔他们过溜索的时候出事了,高翔和同事一起摔了下来。
“防不胜防,这场灾难还是来了,我们没有逃脱。”喻玺在高青天怀里哭得鼻涕眼泪地抽搐着。
“不怕,只要人还在,什么都不怕。”高青天脸上没有惶恐,只有一个父亲的伤心和无畏的刚毅。
“头发还是你的头发
手还是你的手
但是你的心去了哪里
嚯嚯哈衣
不能失去自我
嚯嚯哈衣
不能失去自我
她的眼眸有真正的魔力
微笑印在你的心里
我装作没有看见
一转身她已离去
坚定不移
嚯嚯哈衣
我的心跟着离去
嚯嚯哈衣
我的心跟着离去”
第三遍拨打石头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只有他自编的手机铃声一遍遍在那“嚯嚯哈衣”。
“憨石头,电话也不接。”丁晓芬在心里叹口气。瓜瓜从香格里拉托人给巢南带了酥油,酒吧门关着一个人都没在,也不接电话。
“高富帅移情别恋独孤女,楞小伙横刀夺爱劫娇妻。晚~~报~~!!”整个昆明城也许只找得出这一个吆喝卖报纸的,每天下午5:10分准时出现在翠湖。红衣,草帽,中年男人,一边蹬自行车,一边把报纸里自认为最吸引人的新闻编成短句,抑扬顿挫地吆喝出来,倒成了翠湖一景。
丁晓芬买了个盒饭,坐在巢南酒吧门口的石桌上,就着报纸边看边吃,等着酒吧开门。
一整版报纸披露的都是某中学教师某某,道德败坏引发感情纠葛,和一个身世显赫的官二代、一个背景不明的酷男纠缠不清的故事,报社为此引发了热议,长篇累牍地跟踪报道。
“这种人也配当老师!”孙晓芬不屑地摇摇头。
《爱情,我们是否还要相信你》,人家报纸上的题目是这个,哪里有独孤女,劫娇妻这几个字。不过,不得不承认,通篇读完,中心思想也就它了,高手在民间。
报纸左下角不显眼的位置,写着一段报道。云南某地发生溜索坠毁,一人受伤,一人下落不明。有关单位正积极组织救援,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还好娱乐版的男演员是她最喜欢的黄轩。丁晓芬每天的娱乐就是吃饭时候看看报纸,晚上收车回家看看电视。如果某天的报纸或是电视没一点好看的,感觉那一顿饭吃的索然寡味,那一整天也无趣的很,白过了一天似的。
巢南酒吧,今晚歇业了吗?
孩子们,干嘛不接电话呢?
夜幕降临了,丁晓芬始终没能等到巢南开门,也没有接到回复的电话。一路慢慢往交车的地方开去,路上一个客人都没有拉到。
下雨了,昏黄的灯光里,雨丝细细密密无声地落下。
从来没有哪一个冬天的雨夜,像今晚这样寂静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