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山了
篝火更旺了
欢乐数今宵
美景看明朝
长鼓咚咚敲
木叶声声叫”
小卓玛坐在瓜瓜身边心满意足地听完曲子,开心地要求:“米玛,再来五遍!”
琴声立时顿住了,“米玛,再来五遍!”小卓玛又开心地重复了一次。
“长鼓咚咚敲
木叶声声叫”
琴声又慢腾腾地开始响起来。
大洋彼岸,一个身穿白大褂,皮肤略微显黑的男子,正在天台稍作休整。打开微信看到这个小视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星期天记得带米玛去看阿奶。”这条信息翻山越海向香格里拉飞去。
昆明正义路上的茶馆,于菲靠窗而坐。她刚刚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和他商议了许多搁置在心里的计划。
“我不希望等到宝宝出生,这些事情还乱麻麻的。”客人明显接受了她的建议。
也许是所谈的事情太过琐屑,两个人在茶馆呆了很久。于菲给了客人一个厚厚的信封,客人迅速离开了茶馆,于菲很快也跟着离开了。
她从容不迫地走在昆明的大街上,除了衣着比以前宽松,头发挽了起来,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走到单位大门口,正好赶上她丈夫来接她回家。
她的丈夫钱勇是她的发小,从高中就开始苦追于菲。人才不错,可惜没用功读书,高中毕业就去做生意了,生意越做越大,两年前把公司从老家搬到了昆明。看得出来,婚姻带给他的满足感挺强,红光满面笑呵呵的,身材也有些微微发福。
他陪着于菲在停车场等了会高翔,像从前一样,当着几个同事的面交给高翔一些工作材料,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昆明上空的云层垂得很低,不一会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秋天的昆明,就像变脸一样,迅速阴冷了下来。
云南西北部怒江大峡谷,公路沿着谷底的河流逶迤向前延伸,两旁陡峭的山峰笔直地朝着天空探去。顺着山峰看向天空,天空成了狭窄的一条线。仿佛峡谷有多宽,天空就只有多宽似的。虽然已是寒冬,高山上树木郁郁青葱,窗外灌进来的风温暖宜人,这哪里是冬天的模样!
从福贡县底里乡到河上乡的公路,因为泥石流的冲刷断开了。参加乡村建设调研的高翔一行人,只好步行从小道抄过去。
从大峡谷底到底里,不过两百多公里,四季却经历了一个匆忙的轮回。一下从温暖的春天,快进到冬天。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在山间汇成一条小溪。溪流潺潺,偶尔从旁边的草丛里惊起一只飞鸟。在这宁静的山野,清冷的环境里,高翔内心的思念反而愈发清晰。
山村的网络覆盖不是太好,算起来,他已经和家里、和瓜瓜失去联系快一个多星期了。
亲爱的,你还好吗?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了吗?
“真的不应该放她一个人在香格里拉。”一路走一路这样纠结着。
“弟弟都领结婚证了,当哥哥还慢悠悠的不着急,早点结婚妈妈才放得下心。”喻玺真的担心再遇到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临行前再三叮嘱高翔。
接连几天杳无音讯的思念,给他一种没有着落的感觉,是该结婚有个家,过一种稳定的生活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雪山小学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孩子们在操场外的围墙边堆了个大大的雪人。不知道是谁调皮,给雪人做了个纸牌举着,上面写着:
大家好,我是桑珠!
雪人高大魁梧,除了脸色不一样,和桑珠还真有点神似。
丁瓜瓜摸索着在食堂门口的水龙头下面洗了个手,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彻骨的寒冷。尽管每天坚持跑五公里,防寒的各种装备把她包裹得只剩下眼睛还露在外面,还是抵挡不了雪山的冷,脚趾头和耳朵都长了好几个冻疮。
阿奶给瓜瓜捎来了一条厚厚的的羊毛毡子,托尼递给她的时候开玩笑说,“瓜瓜,你要想好了,这是阿奶年轻时候的嫁妆,收下就成我家的人了。”
丁瓜瓜白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是你家的人”,话一出口觉得说得不对,“我是阿奶的孙女。”托尼笑眯眯地望着她,那种神情,好像在说:
“有区别吗?都一样得叫我哥哥啊!”
丁瓜瓜懒得跟他练嘴。
自从参加工作以后,经常有人好奇地问她年龄,她总是稀里糊涂搪塞过去,不然就要解释一大段。为什么自己二十岁就工作了,还要解释自己的父母是老师,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何五岁不到就混进小学…好啰苏。
这天一走进教师办公室,感觉反常的热闹,和外面的阴冷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隋,高翔是谁?!”小陈狡黠地盯着瓜瓜。
丁瓜瓜脸“刷”一下红了。
今天上午四年级第一节语文课,隋意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第十课,《九寨沟》,作者高翔。一下课,高翔这个名字就传遍了半个校园。
冲出办公室或者挖个洞钻进去什么的都来不及了,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打趣丁瓜瓜,当事人装傻充愣地赖在自己的座位上,嘿嘿地笑着玩手机,打死都不接话。
第二十九次点开高翔的头像,终于有了一条未读消息,是一个小视频。不知道请什么人拍的,画面抖得厉害。
高翔老实地站在镜头前面唱歌,“…我穿过金黄色的麦田,去给稻草人唱歌,等着落山风吹过。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都长大了…”然后问瓜瓜是否还记得这首歌?
丁瓜瓜当然记得。
那时候刚上班,一到周末丁瓜瓜就和高远、田葡萄混在一起。在他们两个人的阴谋策划下,她和高翔在KTV齐声合唱这首歌曲。
当她发现下一句歌词居然是“在一起生个娃娃”,准备仓皇而逃的时候,高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从此,额,你们懂的。
“我妈妈说,高远领结婚证了。做哥哥的不能落在后边,不合规矩。”支吾了半天,高翔又冒出一句。
“赶忙说重点!信号不好了嘎!”旁边有人开始起哄。
“瓜瓜,我们结婚吧!”
“亲一个,亲一个!”那些声音更来劲了,高翔老实地说:“亲不成嘛,会把摄像头亲花的。”
“憨儿子,隔空飞吻给会?”一个老倌倌的声音说。
“阿米尔,上!”
高翔笑了,那是瓜瓜刻在心里熟悉的笑容。然后,他大大方方地朝镜头走了过来,嘟着个嘴,马上就贴上来了。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叮零哐啷”的声音,丁瓜瓜的手机掉地了,耳朵上还挂着半拉耳塞。她慌里慌张赶忙捡起手机关掉视频,那种神情,就好像和高翔当众接吻被发现了一样,血液轰然涌上整个头部,脸烫得都快破了。
小陈老师转回身来,疑惑地望了她一眼,至于吗?写错了一个作者名字而已。
与此同时,昆明某个偏远的城郊中学,档案室,一份行政处分文件被装进了隋意的档案袋里。好几份不同内容的调查函,从昆明某单位,秘密地发往各个相关单位。
蓄谋已久的行动,正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已然发出了冲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