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真正从中央这得到任命已经是兴平二年(195)十月的事了,这时候皇帝刚离开长安踏上东归之路。
那年头又没有什么电话、电报之类的信息系统,曹操对中央高层的内斗乱局是不可能清楚的,所以在陈国要想打皇帝的主意还是要依靠董昭。
董昭现在已经随张杨来到天子身边援建洛阳,做这种事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他又一次帮了曹操的大忙。董昭极清楚当前中央的政治格局,攒刀把子的是有着“白波”背景的杨奉、韩暹等人,就挖空心思以曹操的名义向杨奉写了一封字里行间都为杨奉打算的信。
信中对杨奉倾尽仰慕之情,并对杨将军功绩大肆赞美一通,转而说:“现在事务那么繁重,将军一个人可忙不过来,需要帮手啊,现在曹操愿意帮你一把,你有兵,我有粮,你我二人可以互通有无,相得益彰,何愁大事不成?曹操愿与将军生死与共!”
杨奉感动了,经董昭点拨也看到了联合的实惠,终于表态:国家需要曹操这样的人!立即上表皇帝,让曹操做了镇东将军,并且继承了他父亲曹嵩的爵位——费亭侯。
而国舅董承呢?更急切地盼望着曹操到来,董承与韩暹不大对付,直至发展到火并,韩暹打败了董承。现在他想假曹操之手,还韩暹以颜色,为自己出口恶气。
实际上是他们的不和,为曹操通过“和平”的方式来完成“奉天子”的大业提供了可能。
杨奉是个从战场上滚打出来的将才,部队很有战斗力,当时屯兵于洛阳以南的梁县(今河南省汝州市西南),现在既然把曹操当作了朋友,曹操的部队也就经颍川顺顺利利地到达了洛阳;董承负责洛阳的防务,自然不会将曹操拒于城门之外。就这样,费了这多少暗劲,曹操终于回到了阔别七年的洛阳。
虽然来到了洛阳,却并不等于可以立即实现“奉天子”的既定方针,其中的变数还大着呢。
小皇帝刘协今年正逢十六岁花季。
九岁之前的童年生活很幸福,那当然是沾了会敛贪玩的老爸灵帝的光,灵帝撇下了一帮寡妇孤儿一崩了之,刘协本来是交了好运的:异母哥哥封他做了陈留王,坐享一个郡的赋岁,不用工作玩乐一辈子,那还不得美得上了天堂?可惜造化弄人,碰到了个胡管闲事的董卓,硬是赶着鸭子上架让他做了皇帝的工作,从那可就倒了血霉!
再不能唱着“快乐的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又难以“昨晚光顾捉迷藏,一觉睡到大天亮……”,每天还要装神充仙的端坐在那里等人拜,那难受味绝对惨于道观里的老君,可人家那是泥巴做得呀,让一个活蹦乱跳的顽童正襟伟坐几个时辰,你去坐两天试试?
问题是还要在那么多看不懂的竹简上签字划押,时刻要偷瞧着大人的脸色,他们叫封谁就得封谁,让封啥官就得封啥官,后来干脆还不管饭吃——这是李傕、郭汜他们干的事——现在想吃饱又没多少东西可吃了。
越枯燥乏味的活路越容易干成熟练工,现在都锻炼成封官专业户了,谁送点吃的来,官名顺嘴就出,现封不赊帐,免得过后忘了谁是救驾忠臣。
今天要见一个从兖州来的曹操,此人带来得兵不少,好吃的也不少,不光有急需的粮食,还给自己带来了私人礼物:缝帐2顶,丝线10斤,山阳郡所产的甜梨2箱,稗枣(一种青黑色的枣)2箱。饿极的时候这些东西比万两黄金都宝贵啊!看来又得大封特封一气了,没关系,光封官不发工资,赔不了什么。
曹操见皇帝极为庄重,披挂好全部行头——除了脚上,要光脚丫的——听宣而进,趋步低首,三拜九叩,垂袖待询。
皇帝的第一感觉挺好,多懂礼貌啊!先夸句吧:“闻卿竭智治理兖州,百姓安居,朕心甚慰。”
曹操脸有些微红,心里说: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哪来得安居乐业的鬼话?这肯定又是有人给添好话了:
“国逢圣主,中兴有日,臣理应尽心,以报皇恩。”
皇帝:“朕年方幼冲,朝政事巨,诸事还尚劳卿勤谏,有明见但奏无妨。”
小皇帝也不过是句客气话,意思是没事咱这觐见就算结束了,你已经是大州之牧、镇东将军、费亭侯了,再往上封个啥官倒要真费点脑筋。曹操可不是这么听话听音的,让说吗?那就先停建了你的安乐窝再说:
“陛下既有诏问臣,臣不直奏是为不忠也,容操直言:自黄巾乱世,董贼误国,朝廷仓储遗尽,日用危坚,四方州郡,截钱粮而自肥,三公居朝,欲果腹而不得,国费拘谨,人民涂炭,而洛阳遭董贼焚毁,已成断垣残壁;宫阙敝废,以至荆棘丛生,如重筑造,所费必巨,且非数载不能竣工,于此国难当头之时,大兴土木之举,臣以为不妥。”
皇帝有苦难言:第一,这不是他说了算的事;第二,总不能老借住在臣子家里呀——现在皇帝是暂借在原来的中常侍赵忠家里,再说,张杨不过建了所大房子,也就是起个扬安殿名字罢了,七月回京,八月建好了新宫殿,估计是搭了个连“豆腐渣工程”都不如的东西。曹操继续说下去:
“臣蒙圣上重托,执一州军政,总须回籍以尽职守,离京之后,虽时能稍供圣需,奈沿途甲兵盘剥,恐滴水难达京师,臣实不忍旁观陛下与朝臣复蹈饥寒,是以寝食难安。”
这里曹操有点不厚道,不动声色的损了杨奉一下,但曹操却敲到点子上了,皇帝确实给饿怕了,一听说曹操要走,顿时慌了,早就听说曹操打仗是把好手,没想到还是个做经济工作的专家,又难得如此忠心耿耿,不依靠这么棵大树,上那儿再找荫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