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该走了。”
“走?”
“今天就离开这里。”
“是。”纪采应了一声,恍惚的跟着走,“通”的一声震醒了她,低头一看,是装饭菜的托盘被踢翻。这么说,自己居然定定的发了一夜的呆?
走出住了近三个月的黑屋,外面依然漆黑,是个长长的走廊,手指轻触墙壁,粗糙而潮湿,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满地乱窜的老鼠。
吴海举着没有多少光亮的烛火,熟悉的拐来拐去,停下来,一道石门滑开,“进来。”
纪采进去,也是个小黑屋,阴冷得没有一点生气。
“这里地处山腹,有几十个房间,近一年来都人满为患了。只有这间房,除了我没人能打得开。”
“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无关之人。”吴海利落的撬下来一块大石头,露出一个黑洞,“我花了五年功夫才打通的,后来光是运出残土,就用了两个月时间。”他笑了一下,“从这里进去,是图上所注明的暗河道,你只要依图而行即可,去吧。”
“您不走?”
“我走与不走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您还是和我一起走吧。”
“来此五年,我已经能堂而皇之的走正门出去,无需钻洞。这个洞,是两头开凿而成。若非为了……”吴海顿住话头,拿出两封信交给纪采,“这一封交给望天洞的主人,他看过之后自然会答应跟你走,你马上再看这封信。还有,”他又掏出一张纸,“这是地契,你按地址把人送过去,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吴爷爷!”
“丫头,记住我的话,快走。”
暗道狭窄,纪采被推了进去,来不及回头,入口即被堵上,她只能往里走。转的几个弯,都是因为碰到巨石而改的方向,最后终于开阔起来,出现几个洞穴,水声哗哗。
左面第二个,纪采默数,毫不犹豫的钻进去,洞口很小,洞壁坚硬,好像是开凿岩石而成。先是弯腰前行,后来是跪地而行,积水也越来越多,火折子早灭了,只能摸黑,爬着爬着脑袋顶住了。她抬手左右摸摸,确定了方位,双手用力一推,尽头的石块骨碌一旁,一阵潮湿的寒气迎面。
她湿乎乎的钻出去,重新把石块堵好,站直身子,长舒了一口闷气,点着火折子。
流水声、瀑布声混杂,大到震耳。
她很快看到了几级台阶。上台阶之后右拐,伸手到左面一块石头上的圆洞里,摸到一个圆球拽了两下,一道石门旋开。进门,墙上有一小小凸起,火折子靠近点了几下,“轰”的如火龙窜起,四壁都燃起巨烛,通明如白昼。
纪采闭上眼睛,缓了半天才睁开。
又是一间石屋,四壁磨得晶亮,好像涂着一层亮漆,石床、石桌、石椅,布置简单,唯一奢华的是墙上的几面大铜镜,花纹古雅,金光闪闪。石制的妆台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红木匣子。打开,是全套的胭脂水粉和衣饰。
吴海说过,这个房间供梳洗更衣之用,看起来素洁的好像从未有人来过,连空气都不曾来过。
换上干净衣服,梳起简单发式,纪采对着镜子慢慢插上金簪。
几个月没看过自己了,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面色因许久没见阳光,而带着弱弱的苍白,素白云纱裙,白衣的金丝边恰与金簪呼应,乌发齐腰,积蓄了更多功力的身形尽显修长轻逸,眼神忧郁而尖锐。
所以陌生,是因为不再有一丝采苹的影子。
她仔细的端详着,仿佛在看别人,第一次强烈的感觉到,现在镜中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纪采,纪采本该是这个样子。
…………
她把凤鸣握在手中,深深看了一眼铜镜,抬手一拍,铜镜一点点陷入墙壁,露出洞口。走进去,步伐镇静而刚毅,随之而去的还有一颗绝不动摇的坚定的心。
站在黑暗中,等眼睛再一次适应,纪采才伸手拉住右侧的一根绳子,抻两下,数五个数,再两下,再五个数,最后三下,然后就是静静的等待。
一叶扁舟自最暗处划了出来,船夫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裹着黑布,连眼睛都看不见,诡异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登船,离岸。
没有一丝光亮,黑得如同掉进了墨汁中。从船身的摇摆上,纪采仍能感觉到暗道的迂回曲折。这里也许会在几千年后被发现,被无数人参观,两岸钟乳林立,石笋如画,洞顶钟乳高悬,自然奇秀,可惜现在只有神秘的黑、浸骨的寒。
隆隆的水声越来越近,一道飞瀑挡在眼前,纪采头上多了一把大油伞,船速丝毫未减,直冲了进去。
那道瀑布像是隔绝着天堂与地狱的界门,一个气势磅礴的大厅豁然呈现,盏盏花灯,闪烁不定,映照着千姿百态的钟乳石,晶莹斑斓,神趣盎然。长长的台阶尽头,香雾氤氲,幽幽迷离。
离船,登岸。
再回头,眼中水幕如注,耳边甾声轰鸣,扁舟已无影踪。
纪采整衣正容,拾级而上。两侧岩壁湿润,水珠下渗,如珠玉滴落。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万古风云洞吧?”她还来不及感叹面前这个红尘飞不到的缥缈境界,远处人影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