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苹,你能再住在这里了,赶紧回去!”李嬷嬷接过药盒,却不肯服用,“我也大好了,今晚就回禀太子殿下搬离此处。”
李嬷嬷神情紧张,不断催促纪采离开。虽然对于老人固执的坚持不明所以,但为了让老人安心,她还是回了敏秀殿。
夏烟急急的迎了上来,“昭秀宫来了几次人,请你过去。”
“昭秀宫?”
“明美公主的寝宫。”夏烟早习惯了纪采凡事都要问问。
“哦。”小心谨慎的明美派人来找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好,我去看看。不过,怎么走?”
按照夏烟所说的方向,纪采轻松的找到了昭秀宫。
明美看见纪采,掩饰着高兴,挥退宫人,才露出了笑脸。
“公主殿下,找我有事?”多日不见,明美原本圆润的脸庞显得清瘦苍白。
“听说你回了敏秀殿,想问问你的近况。”明美的目光带着言不由衷的闪烁。
“多谢公主殿下挂心。”纪采本不愿追问,但她了解明美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不过,公主殿下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有事的不是我……。就算有吧,不过也是好事。”明美长出一口气,“母妃已怀有龙嗣,这算不算是天大的好事?”
纪采弄不清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明美的声音里也没有愉悦的成份。
“她好像知道我去过修庆宫的事。”
“怎么知道的?”纪采想起第一次去见沁贵妃时那个隐约的眼神,恐怕那时就已经知道了吧。
“在宫中想知道什么事其实很容易,随便买通个耳目就行了。”
“那公主殿下找我来,岂不是又传了过去?”
“如今她的心思已不在我这里。”明美的神情流露出孤凄,“我只想找人说说话罢了。皇宫上下,除了你,还有谁容我说说真心话?”
出了昭秀宫,纪采的心里还是郁闷得很。明美的问题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只能提供语言上的安慰,也许以后会有好办法吧,就像无意中帮了明玉那样。明玉?纪采想起好久不见的明玉,马上直奔锦秀殿。
明玉不知从哪里得了只鹦鹉,正站在廊下教它说话,“公主吉祥,快说,公主吉祥。”
看见纪采走进来,明玉更高兴了,“采苹,你来得正好,看看这鸟儿如何?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欢喜,好听吗?”
“欢喜?好听,正和着公主殿下最近的心情。”纪采并不欢喜的看着欢喜。
明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收起笑容,“采苹,你进来,有事问你。”
走进房间后,明玉反复打量着纪采,看得纪采也来回看自己,“公主殿下,是我哪里长花了吗?”
“知道最近宫中关于你的传言吗?”
“传言?不知道。”敏秀殿根本就像个孤岛一样,何况最近待在太子宫的时间更多。
明玉面色沉重,张了张嘴,又闭上,吞吞吐吐的样子。
“就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实在不行也能当被盖,没什么大不了。”纪采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否则明玉不会说不出口,“请公主殿下快说吧。”
“你还有心开玩笑!如果不是我算了解你,又知道实情,真是也就信了。”
“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传言?”
“现在宫中传你本已身死,但却妖狐附身,媚惑皇上,又……,唉!不说也罢。”
“太不靠谱了吧?皇上离我有十万八千里呢。”
“还不是因为丽贵妃最近失宠的关系。姨母怀孕,接着是沁贵妃有喜,丽贵妃翻身的机会可就更小了。所以这传言十有八九是她派人放出来的,搅浑了水,她就可以摸鱼了。好在姨母和我了解内情,时刻防着她,只是太子殿下方面……”
“又关太子殿下什么事?”
“没事,没事。总之你万事小心,若有事可随时过来,或直接去求皇后娘娘。”
纪采一半明白一半糊涂,明白自己是彻底掉进了河里,所有人都在岸上看热闹,救与不救只看是否利己,糊涂的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自救,淹死的话也是一个糊涂鬼。
无精打采的回到敏秀殿,她信步走进采苹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那幅刺绣,终于恍然大悟。采苹绣的蝴蝶活灵活现,仿佛振翅飞舞,而自己绣的蝴蝶虽也精美,但毫无生气,更像是一堆蝴蝶标本。绣针下的灵气早已随着采苹的魂魄而去,肢体空有多年积聚的本能,却少了随心而来的天赋。
想通了的纪采颓然走回房间,一头栽在床上,事情出其不意变得复杂,唉!一团乱麻!不对,是一屋子乱麻……,抱头抓狂的纪采抵不住连日的倦意,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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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苹!采苹!”
纪采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打开门。
“采苹,皇上传召。”
“什么?”她一下子没了睡意,大晚上的皇帝又找自己?有什么事?
皇帝还是在同样的房间接见她,也还是重复着上次的开始。
“起来吧。”这次倒挺痛快。
纪采站起身,垂头侧立一旁。
“抬起头来。”
“是。”纪采抬起头,直视前方。
“你不是早就前面后面的把朕看了个够吗?这次怎么不敢了?”皇帝的心情似乎特好,带着调侃。
想起上一次的召见,纪采的汗毛噌就立了起来,后背冷汗涔涔,赶紧转身正对着皇帝,却怔住,太子站在皇帝旁边笑吟吟的看着她,眼中揶揄。她有些尴尬,微微低下眼帘。
“朕听太子说,你今天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不敢说是帮,只是凑巧而已。”
“你最近凑巧的事情还真是不少!”皇帝语气一顿,“给朕再说一遍,朕对番蛮异教也有些兴趣。”
纪采说了些关于耶稣的故事,又把基督教简单解释下,还顺便提了提世界地理。
“倒是和我邦的佛教有些相似之处。”皇帝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天地很大,我们及周边邻国在东方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领土,还有很多其他异族?”太子听得一脸困惑。“那么,天地真是无穷的?”
“天是无穷的,但地不是,地球是圆的。有句成语‘南辕北辙’,是说一个人从魏国去楚国走错了方向,其实他要是一直走下去,绕地球一圈也是能走到的,只是路远了点,时间长了点,一辈子都未必走得完。哪像福格八十天环游地球……”纪采收声,看着皇帝和太子快要晕过去的表情,才发现一不留神说过了头。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其实,上次,采苹的魂魄已飘荡了出去,遇到一个鹤发童颜的仙人挡住了路,”纪采慎句酌字,唯恐再出错,“他问我要生还是要死,我说我都死了,如何还生。谁知他让我看下面,有个大大的蓝色球体,说那就是我该在的地方,还没有到离开的时候。接着他又说,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用手一点我的头,我就昏迷过去,醒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皇帝和太子对看一眼,默不作声。
“父皇……”
“无须多说,朕自有分寸。”
“近日宫中谣言纷起,作言造语,儿臣恐怕有人要趁机兴风作浪。”
“义德!”皇帝沉吟片刻。
“是。”
“传朕的口谕,宫中如若再有人造言生事,混淆视听,无论是谁,定斩不赦!”
纪采这才知道有关自己的蜚短流长一定是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以至于皇帝都被惊动。此刻当然是一番考量,稍有不慎,也就身首异处了。
皇宫,真的不是我的栖身之地,挣扎求生的日子不属于我,纪采隐隐叹息。
“采苹,你退下吧。”
“是。”
皇帝看着纪采的身影消失,转头问太子,“这些事你怎么看?”
“自古倒也有些奇闻异事与此相像,因非常事而遗忘前世,或突生异象。采苹虽经历异事,如其为乱,自是妖孽;如其为善,倒也无妨。是福是祸,日久便知。”
“朕也是这么想,如今朕就保全了她。”皇帝似笑非笑,“其他的事,你好自为之。”
“是。儿臣明白。”太子躬身回答,也陪着一笑,神情若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