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后,喵喵仿佛已经撑到了极限,她两腿一软,险些瘫痪。我把喵喵扶到椅子上,然后去给她倒水,喵喵搂住我不许我从她身边走开。我问喵喵:“是不是你发现有什么事不对劲?”喵喵说:“没有什么事不对劲,是我心里不对劲。我想来想去,觉得你今天如果动手了,也许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只是这么一桩破事:“我都已经杀过人了,本来就回不了头了。”喵喵说:“反正我觉得你不能再去多杀一个了,虽然你已经杀了一个,但终归安全逃到这里来了,也还能在这里好好地活着,而且还是有希望能买到户口重新做人,可如果再多杀一个,或许立即就会……”我问喵喵:“立即就会怎样?”喵喵摇摇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
我的理由很冠冕堂皇:“我不这么做,我们哪有钱生活?”喵喵说:“我们去打工吧,安心赚点生活费过日子。”我不耐烦地说:“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是永远抹不掉的,所以过日子对我而言是没意义的。”
喵喵抬头看着我:“抹不掉就抹不掉吧,人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抹不掉的,关键是只要我们能忘掉就可以了。忘掉这些事情,然后我们过日子。剩下的所有事情都看天意吧,老天爷让我们过多久我们就过多久,老天爷实在不打算让我们过下去了,我们就认了。”我说:“我才不这样。”
喵喵摇摇头:“二孬,你不能这么自私。”我说:“我哪里自私了?”喵喵说:“你不能只为你自己而活,你现在也要为我而活了,我不需要你全部为我而活,但你至少要小部分为我而活吧,所以你不能因为自己杀过人就选择一条故意放纵的道路,你仍然要像以前那样乐观生活,只要你自己不把自己当杀人犯,那么就没人会把你当杀人犯——至少我没把你当成杀人犯。”
为了让我明白她的心情,喵喵告诉我,我出门之后她躺在床上睡了一会,然后在梦中看见我提着抢来的包大步朝她跑来,可这时候有个警察朝我开了一枪,中枪后的我趔趄几下就栽倒在她了面前。因为这个梦太真切,所以喵喵从梦中惊醒之后认为我已经死了。喵喵想到我的尸体正孤单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所以她从床上跳下来大步跑向小十字,准备抱着我的尸体大哭一场。
当喵喵从地下通道里钻出来看见我居然还活着时,她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一种幻想成真的幸福。喵喵说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感受到何谓幻想成真,所以她不能让这个已经成真的幻想破灭,她必须要让这个幻想一直持续下去,因此她一定要把我拦下来然后让我跟她一起默默活着:“如果你死了,你就没了,如果你没了,我就找不到你了,所以你必须要活着,我需要你活着,孬宝宝,和我一起重新开始吧。”
我说:“好,我们重新开始。”喵喵说:“答应我,不要再做违法的事情了,更不要再杀人了。你去救雪花虽然让我心里很不平衡,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杀死高胖子划伤洋洋虽然让我感到胆战心惊,但是我知道你有动手的理由。你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土匪,所以你应该要到此收手,不要再去做那些只有土匪才做的事情了。”
我答应喵喵不再犯罪,所以我把枪用油封纸封存起来藏在卫生间里,喵喵建议我干脆把枪扔到河里去装点河底算了,但我舍不得这把枪,或者说我觉得当最后的时刻来临时自己一定会用上这把枪,所以我就没有扔,我满口答应了喵喵:“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碰这把枪。”喵喵问我:“什么叫万不得已?”我说:“关系到我和你生死存亡的时候就叫万不得已,只要还关系到第三个人就不叫万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