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喵喵坐在客厅里像老夫老妻一样聊了很久。十点多的时候,喵喵困了,她打着哈欠说:“我先去睡了,你也别睡太晚。”我说:“我突然很想唱歌,你陪我一起唱吧。”喵喵说:“唱什么歌?”我说:“十年。”喵喵说:“你滚“我觉得我们要唱摇篮曲才对。”我说:“别说了,唱吧。”喵喵于是小声和我合唱起了“十年”,在清脆的歌声中,镇天巷空荡得让我很难受。唱完后,我朝喵喵点点头:“你先去睡吧,我再抽会烟就上床。”
喵喵在卫生间刷牙刷到一半又跑回来提议说我们应该自己做饭吃,天天吃盒饭不仅开销大而且营养跟不上。我知道这个提议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我说:“你可不可以把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然后安心去睡觉呀?”喵喵说:“怎么能放到一边呢,柴米油盐比什么都重要。”
我无意与喵喵辩论,所以敷衍她说:“再等等吧。”喵喵诧异地说:“等?等什么?这个事没什么好等的呀,出去买个电磁炉和锅碗瓢盆就可以了。”我说:“好,明天我们就去买。”得到我的同意之后,喵喵高兴地坐在了我的大腿上,不过很快她又忧心忡忡地提醒我说:“刨去留着买户口的六千块,我们的钱不多了。”我说:“我会有办法的。”喵喵亲得我满脸都是牙膏泡泡:“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
喵喵洗漱完毕回卧室睡觉时,我喊住了她:“真实的我是不是跟你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呀?”喵喵说:“没有啊。”我说:“拜托你别这么含蓄好不好。”喵喵双手叉腰想了一想:“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是一个这么懒的人,懒得让我无话可说,唉,你是天生的大爷命啊。”我说:“我是不是很不好相处啊?”喵喵说:“以前觉得你很好相处,现在觉得你有时候特别好相处,有时候又特别难相处。我喜欢你冲我笑,不喜欢你冲我瞪眼睛,你冲我瞪眼睛的时候我压力很大容易崩溃。”
我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凌晨,我熄灭烟头,在桌上给喵留下一张告别的字条,然后悄悄走出了家门。我本打算去卧室亲一亲喵喵,但是我担心自己亲了她之后就迈不开脚步了,索性直接出门。
人是一种连自己都可以背叛的动物,既然自己都能背叛自己,又怎么可以奢求别人无条件对自己忠诚。换句话说,只要不追求纯粹的情感,那么身边每个人都是那么可爱,即便偶尔有不可爱的举动那也情有可原,如果追求纯粹的情感,那么身边每个人都是那么可疑那么无耻。
我不仅是这么认为的,我还是这么做的,所以尽管我处过的小对象很多,但是我并未爱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对于那些谈恋爱谈得要死要活的人,我很是不理解:“你们也未免太无病呻吟了一点。”在我看来,感情很容易被误会为爱情,尤其是在生理本能的冲击下。同样的道理,舍不得一个人不一定代表爱这个人,更可能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接班人,怀念一个人也不一定代表爱这个人,因为哪怕是一个马桶用久了人也会生出怀念之情。
因为我想得通看得开并且对自己的艳福指数持高度自信的态度,所以我此前和女朋友分开的时候不仅不伤感,反而要费很大的心血才能分得开,可当我告别喵喵走出家门时,我却感到了一种断骨般的新鲜痛苦。
我安慰自己说这并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喵喵,而是这三个多月以来我和喵喵的共同经历羁绊住了我。
人活着就是在不断地经历生活,可惜大多数时候的经历都是重复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此前经历过的那些女朋友也全部都是重复的,因为重复,所以我甚至都数不清自己前女友的具体数目了。喵喵本来同样是一个重复的人,可她现在却不是一个重复的人了,而这估计正是我难以离开她的原因。
我们的感情不再轻飘飘得可以被风吹跑,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不再仅仅是一起吃饭,看电影,打游戏,聊天,逛街而已,喵喵也不仅仅是我的伙伴,她更像是我的战友,从来没有人像喵喵一样把她自己的命和我的命绑在一起过。
关上门之后,我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我和喵喵明明只隔着一道门,而且我有这道门的钥匙,但是我不能再回去找她了。对于有些事来说,一秒钟即是一辈子,对于有些人来说,一次再见即是一辈子永别。我努力安慰自己:“生死有命,聚散也有命,缘来缘尽而已、我和喵喵已经到了该分开的时候,所以我们必须要分开。”
当我想到喵喵马上可以在老家的天空下快乐生活时,我就由衷地为她感到幸福,至于我自己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一点都不关心,只要喵喵快乐就好。我所期盼的是喵喵能偶尔地想起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期盼喵喵能想起我,但我就是期盼她能想起我,我觉得这很重要。
我大步飞奔着跑出了镇天巷,跑到路口时回忆起了喵喵风尘仆仆从哪个城市追随我一直来到这里来的样子和她说的那句“孬宝宝,我来了”。
回忆起这一幕后,我很想跑回去跟喵喵说一声“谢谢”,谢谢她不嫌弃我是一个杀人犯,谢谢她愿意伴着我跑这么远,谢谢她愿意和我同床共枕,谢谢她让我每天早晨睁开眼就能看到微笑,谢谢她的勇气和奋不顾身,谢谢她献给我的美丽年华。
我越想越头重脚轻,一股迫不及待的哭泣旋即从内心深处翻腾上来,这种感觉比喝了两斤米酒后想吐的欲望更为强烈,干号了几下之后,我扶着路灯放声大哭起来。眼前的光影被眼泪模糊成一幅抽象画,我和喵喵曾经停留过的各个地方和各个时刻不分先后地一起涌来,让我感觉自己既在此地又在别处,既在此时又在彼时。
整整一刻钟之后,我才冲出情感的包围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