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顶软轿在台阶前停下,齐姑姑扶着安王妃,红坠扶着上官瑶,款款步入亭子。钟远目不斜视,不卑不亢,抬阶而上。
苏悦棠离得远,看得模糊:“两个都很年轻似的,像姐妹啊。”
“是啊,谁是王妃啊?”贾弱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人。
人群中有人答话,“走在前面个高的,穿宝蓝色拖地长服的是安王妃,后面跟着,穿粉色襦裙的是瑶郡主。”又有人上前八卦,“咱们府里的王妃可是南渊国大将军华震天的独生女儿,能文能武,擅于骑射,身材也比一般女子高大些呢。”
“可瑶郡主却长得娇羞可人,说话声音细细的,男人听她说话骨头都会变得酥软。”
“你们说那教礼乐的钟先生,可有对咱们郡主动心?”
“我觉得吧,是郡主对先生动心了,否则,这次赏花怎么会单单只邀了先生一个男人。府里可是有一位世子两位公子的,都没来呢。”
“郡主肯定是要进宫做皇后的!怎么可能许给一个礼乐先生。”
“谁说的,我听说,太子对咱们郡主一往情深,时常派人送些玩意,前不久还托人从西域弄来一颗夜明珠!”
他们都是小婢女,身份低微不能上前伺候,离得远倒也自在,婢女们挤成一堆,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苏悦棠也从中更了解安王府。
很快,亭子里传来幽幽古韵,众女们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如痴如醉地听着。
前世,苏悦棠也未曾看见钟远弹奏古琴,猛然听见,想着他是为了别的女人而奏,心中泛酸,很不是滋味。
古曲刚弹到一半,忽然人群中传来骚动。
“好痒,真的好痒。”只见兰枝不停在抓着颈和胳膊,伤痕纵横交错,鲜红的血迹在葱绿的短襦地衬托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姐姐下手轻些吧,皮都挠破了。”有人来想抓住兰枝的手,拉扯几回被推倒在地,隔靴搔痒太难受,兰枝索性脱了短襦,双手伸进中衣里,拼命地挠。
“姐姐快穿上衣裳!”
“是啊,快些穿上,别冻着了。”
众人乱成一团,齐姑姑听到声响走了过来,看见兰枝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又惊又骇。“怎么回事?”
“是兰枝姐姐,她突然说身上痒,不停的抓,我们怎么也拦不住。”有婢女上前回应。
“不是说她脸上有伤,不需要她来园子里伺候吗?”
“兰枝姐姐说是大丫鬟,赏花之事如此重要,不来伺候心里不安,又怕耳上的伤会吓着王妃和郡主,所以没上前伺候,只在园子里安排奴婢们做事。”
“快些把她带回垂花苑,请郎中看看。”
齐姑姑话音刚落,兰枝突然冲到齐姑姑面前,一边脱衣裳一边嘶吼道:“苏悦棠!一定是你故意害我,是不是!好痒,哈哈哈,好痒!你在我衣裳里弄了什么,我为什么这么痒!哈哈哈,痒!”
苏悦棠假装害怕地躲到齐姑姑身后,小声说:“兰枝魔怔了。”
兰枝一边狂笑一边在身上抓着,又尖又长的指甲抓破了皮,还生生地抠烂了两块小肉。
即便这样丝毫也不能解轻身上的痒,她扯着自己的头发,拿头往树上撞。
大伙都被她的疯狂吓得不敢动,就连戴管家都愣在那里。
“姑姑,外面为何如此吵闹?”亭子里传出一个慵懒嗓音,迷人的女中音让人听得心旷神怡。
齐姑姑赶紧来到亭子前,说:“回王妃,是兰枝。她身子不舒服。”
“早就准她休息,为何又跑来这里?”
“母亲,兰枝就是劳碌命,坐不住的。”一个娇羞软糯的声音响起,是瑶郡主,听起来她似乎很照顾兰枝:“姑姑,快些送兰枝回去休息,再换个郎中看看。”
“是。”齐姑姑退下,立刻叫人抓兰枝。
兰枝见有人来抓她,像受惊的老鼠在后花园里乱蹿。
一群人围追堵截,她左冲右突就是跑不出去。眼看几个男仆将她包围,要把她擒住,兰枝看见身后池塘边没人拦着,想也不想的跳入池塘。
水冲去粘在身上的痒粉,兰枝立刻觉得舒服了许多。
“终于不痒了,太好了。”
刚喘口气,兰枝突然打了个寒颤,冬日池塘虽未冻住,但风霜如刀,寒彻入骨,兰枝立刻在水里扑腾着,大喊救命。
婢女们站在池塘边喊什么的都有,偏偏没人敢跳下去。
男仆有几个跃跃欲试,但兰枝身无寸缕,男女授受不亲,有了顾忌不敢中水救人。
眼看兰枝被淹,苏悦棠扑通一声,纵身跃入池塘,将兰枝救起。
“快,送她们去更衣,喝些姜汤。”齐姑姑等她们都被送走,这才来到亭子,向安王妃汇报了刚刚的情况。
“好好的一个赏花会,就这样被毁了。”安王妃听完后,说:“罢了罢了,说起来兰枝也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这事出得蹊跷,我这个做主子的也该去问问,免得伤了她的心。”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垂花苑。
苏悦棠被带到垂花苑时,兰枝已经换了衣裳,喝了姜汤,上了药,跪在安王妃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她一口咬定,是苏悦棠害的她,可又拿不出证据,只是拼命地哭。反而是苏悦棠,镇静地挺直腰板跪在安王妃的脚边,眼睛却盯着钟远。
“还有此事?”安王妃听完兰枝的哭诉,见苏悦棠瞪着钟远,叫人把兰枝的葱绿短襦拿给他看,问他:“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小生在外游历时,曾听说过有市井之徒卖痒粉的。那痒粉并不会要人命,可粘上一点便奇痒不止,恨不得剥皮剜肉才能解痒。只要沐浴更衣,洗净身体就能解痒。”钟远还凑上前闻了闻,很肯定地说:“这衣裳里确实是染了痒粉。”
钟远说得象模象样,苏悦棠却听得心惊肉跳,脸色煞白,不由的打起了小鼓:“他到底是在出卖自己,还是有别的计划?”
安王妃点点头,说:“在南渊国时,我也曾听说过,如今一见,果然骇人。”她又不解,问道:“兰枝的衣裳又怎会粘到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