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歌瞟了瞟裸着小腿的苏悦棠,心中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公子。”
“秋税官死在祠堂,你们只有一柱香时间收拾。”钟远说:“快些处理好,再去救其他人。”
“是。”灵歌忍不住问苏悦棠,“要不要给你弄套新衣裳来?”
苏悦棠把头埋进钟远的颈窝,装鸵鸟,就是不理灵歌。
灵歌还想逗她,钟远瞪她,她才悻悻离开。
钟远径直将她带回自己家,很快有人送来新衣裳,苏悦棠换上后尴尬地坐在他面前,拘谨又乖巧。“先生,灵歌她……”
“她会把祠堂打扫干净,今晚的事不能对外吐露一个字,包括你爹娘和小真。”
“嗯。”
“你快回去吧,再晚你爹娘会担心。”钟远说:“我已跟他们打过招呼,说今晚你在我这玩耍……回去别说露嘴。”
苏悦棠的脸上飞起红霞,垂头答应。
钟远见她已经镇静下来,这才送她回去。分开时,他叮嘱苏悦棠:“明日,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别惊讶。”
“悦棠,是你吗?”苏悦棠来不及问清楚,苏长九乐呵呵地从里屋走出来,他满脸通红,看似喝了不少酒。
苏悦棠呆若木鸡。“爹!”他明明被秋税官关押,怎么会在家里喝酒。
钟远悄悄捏了她手心一下,笑道:“苏伯伯,我把悦棠送回来了。”
涂氏将他们迎进来,絮絮叨叨地说:“方才你爹和孔家兄弟被秋税官关押,把娘吓死了。幸亏秋税官查清楚了将你爹放出来了,现在看到你平安无事,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觉。”
“悦棠啊,你也真是,飞石索丢了也不说,幸亏这秋税官是个讲道理之人,查明了就放了你爹,否则……”
苏悦棠越听越糊涂,幸亏涂氏忙着照顾喝醉的苏长九,没空追问她的事。钟远走后,苏悦棠百思不得其解,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外面锣鼓喧天,苏悦棠刚出门就遇见林小真。
“小真!”
“悦棠,秋税官要走了!”
“啊?你说什么?”
“秋税官今日离村,村长特地请了舞狮队送行呢。”林小真难掩兴奋,“那秋税官不是个好东西,早些送走才是正事!”
秋税官昨晚明明被钟远一掌敲碎头骨而死,七窍出血,眼珠突出,死不冥目的样子,苏悦棠历历在目,哪里又跑出一个秋税官来?
今天要送的秋税官,到底是人是鬼?
苏悦棠拽着林小真快步赶到村口,远远地,看见秋税官站在马车上,与众人挥手告别。马车后面,便是今年上溪村所纳秋税,有粮食有猪羊,还有一箱铜板。
“他还活着?”苏悦棠惊叹,脱口而出。
林小真未听清,问她:“什么活着?”
“小真,你快看看,那秋税官是不是那个欺负你的秋税官?”
“当然是他!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苏悦棠越发觉得这事蹊跷,小声嘀咕:“怎么可能?”
“那晚幸亏我爹和哥哥们来救人,否则我们只怕……唉,这种败类竟然也能做官,当真应该在那晚打死才对。可是爹说,如果狗官死在村里,我们都要跟着陪葬,所以,只能求老天垂怜,让他横死在半路上,这才不会连累无辜之人。”
林小真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苏悦棠心神一动,凝神远眺。
远远的,人群中有钟远的身影。
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阿谀奉承也不是他的风格。可此时,他竟站在最前面,似乎在监视秋税官。
“小真,我有点不舒服,你去看热闹吧。”苏悦棠打发走林小真后,佯装回家,走到一半拐到村口,躲在旁边的林子里。
很快,就看见秋税官的马车走出村口。苏悦棠手执飞石索,尾随而去。
眼看越走越远,苏悦棠挥动飞石索,正准备抛出去,身后传来戏谑笑声:“还不死心?”
“你为什么总在我身后?不腻吗?”苏悦棠瞥了眼身后的男人,忿忿说道:“下次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做事说话?”
钟远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抢过她手中的飞石索,卷好藏入袖内,说:“回去吧。”
“秋税官明明被你拍死,那个人是谁?”苏悦棠很肯定,秋税官的随从们也无一活口,可他们现在生龙活虎地带着财物粮食离开,其中肯定有猫腻。
“你再如此鲁莽冲动,我也保不住你。”钟远淡淡说:“你以为你是我的学生,又是祈生门的弟子,我便会次次保你平安。”
最后那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得苏悦棠差点泪崩。
前世,钟远总是会神经质的说要保她一世安宁,日日顺遂。
如今,人还是这个人,事已不是此事,话,也变得刻薄。
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终究没有流下来。
苏悦棠背过身去,衣袖轻拂,只等眼角稍干,才说:“他们都死了,这些人都是祈生门易容装扮的吧?”
钟远看她忽然哭了,莫名心软,正犹豫要不要安慰她,听到她的问话,刚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说:“是的。”
“你要保上溪村平安,所以不能让他们死在村里。所以派人易容成他们,假意离开,然后半途袭击,造成假象,这样我们和上溪村才能撇清关系!”
钟远欣赏地笑笑,说:“是的。”顿顿,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苏悦棠讪讪说道:“只是这计策有个漏洞,我心里不安。”
“哦?”
“要让上溪村摆脱嫌疑,少说要三、四天后动手才行。秋税官一死,必定惊动朝廷,派出精良仵作来查验。那时,他们查验的是真的秋税官的尸体,死亡时间……只怕会露马脚。”
“你果然是个心思慎密之人,灵歌看人很准。”钟远这话不知是夸她还是夸灵歌,苏悦棠听了,并无半点愉悦。
“你怎知那仵作就一定有尸可验?”
“什么意思?”
“所有的秋税官都必须在这个月底赶回都城,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往都城而去,总归在路上会遇上几个同僚。如若此时遇到穷凶恶极的歹徒,用火药袭击,抢走秋税,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悦棠瞪大眼睛,心中骇然:“你要用火药!把他们都炸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