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难得听话,当真转身就走。
他走后,苏悦棠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长九和涂氏晚年得女,对她极为宠溺,连重话都舍不得说,更不可能打她。
钟远盛怒之下用了三分力,苏悦棠又疼又委屈,方才是死撑才不哭的。
独自在林子里痛哭了好一会,苏悦棠到大溪河边洗净脸,又冷敷了一下眼睛,纱巾蒙面,悄悄地来到林小真家。
钟远尾随其后,见她平安无事,这才悄悄回家。
“悦棠,你怎么了?”林小真的父母和哥哥们都在田里做农活,只有她一人看家,她找出药膏帮她敷好,说:“你又在外面惹事了?”
“没。”
“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你哭了?”
“没。”
“悦棠,咱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苏悦棠双手捂住眼睛和脸,闷声说道:“小真,你别多问。今晚我住你这可好?”
“行。”林小真托人去苏家传了话之后,便继续做绣工。苏悦棠也不客气,上床躺着生闷气,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觉天黑。
半夜,苏悦棠疼得醒来,见林小真睡得香,悄然下床,抹黑翻找药。她怕吵醒林小真,拿着药膏翻窗到了院子里,借着月光,站在水缸前以水为镜涂抹药膏。
“用这个试试。”身后冷不丁冒出个男声,“他家的是金创药,治疗刀剑伤有些用,对你没用。”
水面上,多出一个人脸,是钟远,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瓶。
这药瓶苏悦棠认识,与上次怀里突然多出来的药瓶一样。
苏悦棠知道这药膏极好,可心中仍然有气,只当遇到了鬼,仍旧用林小真的药膏涂抹脸颊,收好,准备再翻窗进去。
“白天是你故意惹我生气,对不对。”
苏悦棠这才扭头看他,说:“先生真是读书人,信口雌黄,黑白颠倒。难不成白天是我拽着先生的手,掌掴自己?”
“你为何总是要挑衅我,惹我生气?”钟远上前,自顾自的掏出一块手绢,用力擦去她脸上的药膏,拿出自己的药膏重新抹在她的脸上。
苏悦棠怕惊醒其它人,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由他做完这些,一瘪嘴,泫然若泣。“我哪里是要故意惹怒你,我只是气不过……气不过你对我……我……”
“什么?”
“悦棠喜欢上先生了!”苏悦棠一咬牙,又羞又恨的,说:“先生准备装傻到何时?”
钟远很肯定苏悦棠并非真爱自己,当下制止。“胡说!”
“先生何必凶我?你对悦棠若即若离,就像钝刀子割肉,比白天掌掴悦棠还伤人!”
“悦棠,别瞎说!”
苏悦棠推开钟远,扭身跑出院门。
大晚上的,她不敢回家,低着头,抹着泪,快步往村外跑去。
钟远见她要进山,担心她会遭遇不测,紧跟其后,远远地看见她摔倒在地,飞身过去,将她抱入怀里。
“悦棠,摔到哪了?”钟远见她胳膊和腿都没有伤,这才放下心来,软声劝她:“再不高兴,也不必跟自己过不去。”
苏悦棠半阖星眸,双手紧抓钟远衣袖,咬牙不语,好像摔得很痛。
“回去吧。”
“不。”
“你打算在这里过一晚?”
苏悦棠扭过头去,说:“没脸回去。”
钟远噗嗤一声笑了,轻轻地抚着她的左脸,说:“给你抹的药膏很好用,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消肿。明日你还是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怎会没脸回去?”
“先生的嘴可真会说,死马都被你说活了。”苏悦棠越说越委屈,“脸上的伤好了有何用,心还伤着呢!这半个月我日日对着你献媚,你跟冰块似的……你以为我喜欢对着村长使媚术?我不过是练多了成了习惯而已。再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从赖财旺那套来消息,对你有利,你竟然……打我。”
“我……”钟远摇头,“是你在林中故意激怒我。”
苏悦棠用力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还不解恨,说:“我激怒你了你就打我?那白天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我说过了,此时我若走了,便是不打自招,上溪村一样会遭殃的。”
“不管你怎么说,你动手打人就不动!”
“这点,确实是我不对。”钟远认错。
苏悦棠仍不解气,抓起他的手就咬。
钟远只觉得指尖温润湿濡,心底一软,叹气,说:“你如此执拗,我也劝不了你。说吧,要怎样才肯不再恼我,乖乖回村。”
苏悦棠松了嘴,牙齿仍轻咬他的指尖,怔怔地望着钟远,似有泪水涌出。
钟远怕她又要哭着跑走,紧了紧手臂,将她更加贴近自己,默默抽出手指,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想我哄你?”
“先生不喜欢悦棠……可是悦棠对先生还有心意的。先生打都打了,哄哄又有何不可?”苏悦棠抿嘴,沉默片刻,看似颇为灰心,许久才嘟囔一句:“亲我一下,从此各不相干。”
钟远愣住,他没想到苏悦棠会提出这个要求。
“先生不亲也行,让悦棠亲亲先生吧。”苏悦棠又说:“先生亲只需亲脸,若是让悦棠主动亲,那便是……”
苏悦棠指了指钟远的唇。
钟远眸色渐暗,神色不明。
苏悦棠见他不动,勾住他的颈,要凑脸过去。
钟远扭头避开,正要推开苏悦棠,却听到她哼哼两声,这才想起白天她撞伤了腰,他推她,碰到了她的腰。
“以后要小心点。”钟远突然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左脸若有若无的碰了一下。
“你亲了我!”苏悦棠捂着脸,瞪大眼睛,惊喜若狂。
钟远脸红,扭过头去,说:“不再恼了吧?”
苏悦棠非要揪着他说个清楚。“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刚刚是不是亲了我!”
钟远红了脸,点点头。
“你说啊!说啊,你是不是亲了我!”
钟远被逼无奈,只好说:“是的,刚刚是我亲了你。”
“哈哈哈!”苏悦棠陡然大笑,再无刚才半点委屈可怜的样子,她撑着腰费力爬起,指着一颗大树,大声喊:“灵歌,先生亲我了!我可以出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