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弥漫着淡淡云彩的天空,变得纯净湛蓝,不夹带半丝异彩,唯有宛若无穷无尽的剑气,在空中喧嚣,它们驱逐着云彩,让矗立了雪城中的镜水阁微微颤抖。
那个身影。
他遥遥伫立在远山的尽头,尽管相距甚远,但依旧能够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
桦离萧!
人群有些骚乱,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前因后果也无人知晓;毕竟,十几年前的短短过往,只会深藏在真正经历过的那一对人的心里。
全副武装的侍卫早已倾巢而出,进入了警戒状态,原本祥和喜悦的气氛,在短短片刻变得剑弩拔张。
那个红衣的新郎,在落下了镜水阁后,双目,早已注视在了远方的桦离萧身上,怒意油然而生。
下一刻,万千的梵气波动涌起,尽数朝着桦离萧的方向而去。
桦离萧看着远处迅速靠近的一股股强大的威压,心头却是难言的放松,因为他让她知道了一件事:他从未放弃她。
“你该为此付出代价,很重很重的代价。”新郎凌空而立,强大的梵气波动显露无疑,刹那间,整个雪域的温度都是在缓缓下降。
桦离萧无言。
他的身畔,没有一颗的梵魄在闪烁,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的梵气在流转,所有的砝码,所有的星星,仿佛都聚在了永恒的北方,他一无所有。
“上。”夹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万千的军队随之而动,向着桦离萧奔涌而去。
桦离萧淡淡一挥袖,无尽的剑气,如同洪流一般在空间四处逸散,每一道,都宛若斩尽天意的刃!
早在十几年前,他便梵气尽失,在这个以修炼梵气为潮流的世界里,他理应被称作废人,但是,他凭着自己的”意“,走出了另一条路。
他不是废人,从来就不是。
天际,一道道身影伴着余光坠落,耷拉的如同失去了羽翼的鸟。
那个以剑为气的人,正在快速的靠近,他走得并不快,但一步之下,无尽的风雪都被他甩在了天尽头。
新郎抬起了手,他的手中,有着一朵白色的雪莲花,缓缓的浮沉,片刻的凝聚之后,骤然爆炸!
刹那间,风雪弥漫了整座雪城。
桦离萧迎着风雪而上,不管不顾,他的心中,已经只剩下了那个人,他知道,她一定在隔着无尽风雪的另一头望着他。
突然,一把剑突兀地爆射而出,直指桦离萧的眉心。
桦离萧瞳孔一缩,疾疾将头偏转,那把剑便在他的面颊旁划出一朵凄美的剑花。
风雪之中,桦离萧难以看见对方的面目,但,他认得那把剑——
她的剑。
“噗呲——”
血花溅起,就在桦离萧失神的一霎那,那把剑再度无情地划出,刺穿了桦离萧的肩膀。
“这把剑···”桦离萧有些颤抖的低声自语。
风雪都消散了,天地间只伫立着两道身影,一把剑将两人连接在了一起。
那个新郎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执剑站着,看着剑锋处血流成河。
突然,桦离萧动了!迎着剑锋向着新郎快速移动!
新郎吃了一惊,他显然没有想到,桦离萧竟是任由利剑将自己的肩膀洞穿,依旧不管不顾地向自己冲来。
三尺青锋,在短短一瞬便被桦离萧的身体“吞没”,剑锋有些狰狞地从桦离萧的后背刺出!以此同时,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新郎咬牙,眼前的这个人,像个活脱脱的疯子!
他看到桦离萧已经双指捏剑诀,无穷的剑意在凝聚,眼看就要向自己的眉心而去——
他无法想象,这一个凡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强大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梵气,也能够挑起一片风云的地步。
那剑诀上的剑意,便是他都是感觉心惊肉颤,那仿佛是极尽锋利的象征,所过之处,一切都只能被斩杀。
他从未见过如此狠绝之人,新郎在最后的一霎那,被迫放弃了那把剑。
桦离萧停了下来,偌大的整个天地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接着,他竟是单手握住了剑柄,将那把剑,一寸一寸地取出。
场面有些血腥,有鲜红的血弥留在剑身上,整把剑散发这一种绯红的气息。
桦离萧感觉到一种清晰的痛,痛的让他无比清醒,在那种痛感达到顶峰的时候,利剑被完完全全地拔出!
“喝···喝···”桦离萧喘着气,那把被他的血所浸染的剑被他紧握在手中,仿佛再也不会松开。
“疯子。”那个新郎说到,随即一个踏步冲了出去,手中,冰莲在转化,竟是有了一丝丝红色。
桦离萧不语,只是剑锋斜指,一对眼睛犹如鹰隼。
“噌!!”
天地入死灰般寂静。
好,好快!
新郎的身影,停留在了桦离萧身前,毫发无伤,只是,他不敢,真的不敢再前进半步。
那朵冰莲,在它的手中悄无声息的破碎。
他的身后,巨大的城墙上,一道长达千丈的剑痕历历在目,白玉磐石堆砌而成的城墙,就这么被活生生的洞穿,留下了永远不能被抹去的烙印。
城墙之后,强大梵气所构成的防护罩被打碎,如同玻璃一般脆弱。
一丝余波终是扫在了巨城中心的天宫上,宫殿的屋檐被狠狠的击碎了一角。
新郎的额头,一滴冷汗滑落。
不仅仅是因为这道剑气的强大,而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觉有一股风破空而来,再破空而去,气流席卷时的声音让他的耳朵生疼。
这剑气,简直能够以“恐怖”代言!
桦离萧的剑,停在了自己的身前,剑锋直指整座巨城!
他就是要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走进这座冰雪巨城,他就是要让梵界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里,看着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进这座城,不论赌注有多大,不论此时此刻的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即便所有的星光都不属于他,即便天平永远不会向他所在的那一端倾斜,他还是要闯。
因为,他终于见到了巨城之央的镜水阁上,那个捂着嘴,琉璃般的眼目正凝视着他的新娘。
她一身火红的嫁衣,遥遥玉立在镜水楼阁上,眉目噙着泪水,笑着,哭着。
“够了,”桦离萧笑了,笑容中夹带着满足,“这样就足够了。”
“狂妄!”新郎倒退了几步,心中的怒意也是上升到了极点,“你以为你是谁?胆敢挑战梵界中‘意志’般的存在?!”
它的手中,冰莲再度被凝结,不过现在,好像,已经不能被称作冰莲了。
那朵莲花,愈发的发红,水晶般的颜色被一步一步的侵蚀,最后,整朵莲花竟是化作了一朵妖艳无比的红莲!
怎么可能呢?在这冰雪之城中,一朵红莲正悄然绽放,带着火焱的气息,将冰雪融化,将水流蒸发,让整个冰雪世界的温度都攀升了不少。
无尽的火焰匹练盘旋在红莲花瓣的外围,每一道,都有着惊人的温度,宛若来自炼狱的吐息。
新郎的红衣,在此时仿佛也被火焰点燃,罡风烈烈。
他的右目,已经看不见眼瞳与眼白,现在,只充斥着血红的颜色!
“花魂技,红莲花落雨!”
话音落下,红莲已经变得有千丈巨大,被新郎一手擎着,缓缓升入天空,最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花瓣如落雨般坠落!
每一片花瓣都像是一颗流星,花瓣的边缘夹杂着火焰,每一片,都能够将一片地域灼烧殆尽!
“死吧!”在万千花瓣中,那个新郎吼道,一片片的花瓣在他身后的天空掠过,向桦离萧飘去。
“轰!”恐怖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骇人的温度,已经将万年坚冰连着土地一同烧毁,一个巨坑已经成型,桦离萧也不见了身影。
“以红莲炼狱的名义,葬下你的前尘后事。”花瓣飘落殆尽的时候,那个新郎,站在巨坑的边缘,静静吟唱着,像是一段送逝者安息的葬歌。
“凄美的血色,绯红的血色,都留在这片土地中吧,待明年春雨来覆,新泥中会弥留着逝者的气息·······红莲的葬歌,请,安息吧。”
话音落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血红光柱从巨坑中猛然迸发,如同火山爆发,直冲天际,久久不曾消散。
这所谓的葬歌,便是红莲花落雨的最后一式,冲天的血红光柱,将弥留者的所有气息统统毁灭。
天地再度寂静。
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这天地的温度逐渐恢复了寻常,新郎喘着气,看着巨坑不语,里面,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梵气。
“也是,我在担心什么,他想必已经身心俱灭,连形骸都不会剩下了吧。”新郎低语。
“不,不···”镜水阁上,那道倩影早已泪流满面。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十几年前那个陪了她不过几天的那个书生吧?真是嘲讽啊,这么久过去,竟然变成这般模样,”新郎看着硝烟弥漫的巨坑,像是在和桦离萧对话,尽管他已经确定桦离萧必死无疑,“真是何苦执着,和蚍蜉撼树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只是一株草,而她是花,你和她都有真正应该待得地方,你越过彰显你们区别的那一条界限,那就该死。”
“死吧,就像红莲葬歌所吟唱的那般,待来年春雨来覆,新泥中或许真的会留下你弥留的······”
“噗呲!”
天地寂静。
新郎的瞳孔猛然收缩,然后,他的头偏转,看向自己的右手,可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剩下。
“呃啊啊啊!”新郎踉跄倒退,仅剩的左手捂住自己的左臂,痛苦的咬牙,目光却是丝丝地盯住了巨坑。
硝烟还在弥漫,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个地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衣衫破碎,剑锋斜指。
“死,我怎么会死?这世间,还有我留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