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第二朵金莲绽放,一缕缕纯白之气缓缓洒落在三世之轮上。
“长孤劫,他的第二世劫难。”冰弦缓缓道。
距离桦离萧昏迷已经一个多月过去,冰弦一直守护在这里,从未离去,白芍中途倒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时带回了一件法器和数枚散发着药香的丹药。
突然,第三朵花苞开始缓缓自转,这代表着第三世的开始。
原本金色的花苞悄然变色,寒气四散开来,金色的花苞变成了冰蓝的色彩。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芍退后了几步,问。
冰弦沉思,不语。
······
这一世,桦离萧从头开始,在桦府出生,而后成长,在桦府的庇护下修炼,他本就有这不俗的天赋,十五岁时,便独自突破了感之境。
梵界之人称他为天才,他也成功的感应那篇古卷,从中获得了力量。
之后,七宿之力开始觉醒,他扶摇直上,感之境,悟之境,虚之境,十八岁之前,他已经屹立在虚之境的巅峰。
他替父亲征服了所有窥视桦府家业的所有敌人,凭借着七宿之力,所向披靡。
他桀骜,他也孤独,因为他的母亲在他十五那一年就已经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不知为什么,她死得很蹊跷。
只知道那个能陪他在草原上玩耍,吹着笛子在桦树下给他讲故事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有着很多的名门世家来到桦府提亲,想要桦离萧成为其家族贵女的郎君。
桦离萧的父亲桦聂替桦离萧婉拒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他叹气,他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内心已经容不下其他人。
他征战,只是为排解心中的郁闷;他舞剑,不过是为了忘却那些曾经美好但现在让他止不住伤感的记忆。
这一世,他没有再得遇白芍冰弦,没有问道剑,星沉月晓,苍澜的陪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患得患失,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缺失了什么。
怎么会呢?自己是梵界绝无仅有的天才,只有真正的天骄之子才拥有与自己并肩的资格,呵呵,怎么会·······
知道那一天。
他越发的强大引起了氏族的注意,他不加掩饰的力量让那些不入世的势力有了忌惮,他的桀骜让他拒绝了所有势力向他伸出的橄榄枝,于是,既然不能够成为棋子,那就——
只能成为弃子了。
那一日,桦府遭受灭门之灾。
不论是现世,还是这一世,失去双亲,失去家族,沦为孤儿的命运都是无法躲避。
那一日,血光之灾降临桦府。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他是天才,但,也只是天才。
天才和强者也是有区别的。
强者已经就是强者,而天才或许会成为强者,但那需要时间和运气。
至少现在的他,还远远不是。
他失去了所有,除了自己的一条命,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凭借着七宿的力量,苟延残喘,但从此之后,经脉尽断,沦为一个废人,纵有七宿在身,也不过凡人尔尔。
他落魄了很久,孤身一人,逃到了千万里之外,除了夜晚,他都不敢停留。
他裹着一席破败的蓑衣,匆匆行走在光明下,遮掩着自己的面目;晚上,他睡在树上,提防着人与野兽。
他只是一个废人了,从此与实力,尊严无缘。
想死也可以,在河畔,在山崖,他随时都可以跳下去,可是他没有,他不想死,他的心是那么的桀骜,但并非孤烈,即便失去了所有,他还是想要平平淡淡地在梵界走一回,不枉为人一场。
他入山采药,他在山脚搭了一座小茅庐,靠着卖药材所得的梵券生存。
渐渐的,他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而后,他在不远的一座小镇边开了一家茶馆,他既是店主,也是小二。
茶让他清醒,也让他安静,品茶是他平日之中最为享受的一件事,他没有任何的朋友,只有茶能够和他做伴。
每天前来喝茶的,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面孔,陌生的脸在桦离萧的眼前来了又去,不知多久过去。
十年以后,世间,那个关于天才的故事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之外,而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之中,多了一个开茶馆的年轻人。
他不可能忘却痛苦,那些被他隐去的东西白天不太明显,但一旦入夜,便会卷土重来,让他隐隐作痛;但至少,没有一开始的那么痛了。
他开始脱去身上桀骜的外衣,戾气,慢慢的,他变得儒雅起来,像一个书生。
他穿上了青衫,平日里,将时间逗留在了茶馆之中,他不会无趣,每天的故事都不会重复,每天都有新的人,新的经历在他身边发生,何来无趣?
这一天,他品着茶,安静地坐在茶馆之中。
风铃轻轻摇动着,发出声音,他知道有了进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站起来,准备招揽客人。
“这位客官,不知想要什么样的茶呢?”桦离萧笑着问,微微眯眼。
·······
“小店这里有招牌的龙井茶,还有味道独特的花茶···”
·······
“额,这位客官,您不点茶,在下怎么为您泡茶呢?”
·······
桦离萧笑的有些尴尬,他这才把微眯眼睛完全睁开,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美,但冷若冰霜。
这是桦离萧第一眼看到眼前之人的第一个感觉。
她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被银钗轻轻绾起,盘在脑后,五官精致,没有半点瑕疵。
但那一身冰冷如霜雪一般的气质着实影响到了桦离萧,让他怔了怔,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一点嘴唇,都是呈现冰蓝的色彩。
她的双眼好似冰蓝的水晶,又有着天上繁星一样的闪亮的色彩,让桦离萧有些着迷。
但,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而出的冰冷生生将桦离萧拉回了现实。
女子到底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耳边的一枚耳坠放在了柜台前,便转身来到了一处桌子旁,静静等候着。
桦离萧回过神来,拿起了那枚冰晶一般的耳坠,轻笑着说:“真是奢侈啊,一枚耳坠,换一盏茶。”
没过多久,桦离萧端着一盏茶和一盘精致的茶点,来到了女子的桌前,将东西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茉莉香,本店的招牌,茶水取自十里外北山幽,在下偶然得遇的一汪清泉,水质清澈无暇,有着淡淡的清甜;茉莉花则是胧月湖畔的野茉莉,受湖水常年的滋养和月光的倾洒,相较于寻常茉莉,它更具有灵性,用它泡出的茉莉茶有着能让人静心养气的特效。”
桦离萧不再解释,请那位女子品茶。
女子慢慢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桦离萧轻轻扬起嘴,不得不说,这女子品茶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他满意的轻轻闭上眼,转身离去。
突然,他听到了用指背敲打桌子的声音,他愣了愣,转过身,看向那个女子。
他看见女子眼神中终于有了一种类似与“生动”的色彩,她注视着茶杯中的茶水,没有去看桦离萧。
“额,姑娘莫非是对这茶有些好奇?”桦离萧问。
女子不语,场面有些尴尬。
许久,桦离萧才见到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茉莉香的制法有些奇特,不是用温水煮茶,而是将采摘而来新鲜野茉莉花瓣沉在泉水之中,度以时日,泉水便会夹杂着一种茉莉的清香,品起来茶味虽然淡薄,但却是回甘,余味无穷。”
桦离萧见女子有在听,便继续说了下去:“那清泉是一滩死水,水只会流进不会流出,多余的水也只会从边缘溢出;所以,茉莉花瓣落入泉水之中,就会永远沉在泉底,随着我投入泉水之中的花瓣越来越多,久而久之,这泉底之水,就变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呵,说起来,这还是小生无意中发现的呢,当真是一番缘分。”
“从开始将茉莉花瓣沉入泉水的那一日起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九月有余,这茉莉香,倒也当真是愈加的有韵味了;每日清晨,我都会去泉水旁,打捞泉底最有味道的泉水,放置在洁净的墨竹竹管当中,然后带回茶馆,一直是很受欢迎的一品茶。”
奇怪的是,桦离萧这样有些自顾自的解释并没有让他自己显得尴尬,相反,他觉得很愉悦,一种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位女子,是又在听他说话的。
直觉的源头,便是那一双清澈如琉璃一般的眼眸。
“哦,对了,姑娘所品的这一盏茉莉香和以往的可能会有所不同,我在其中加入了一片冰晶雪莲的花瓣,稀释了茉莉花茶的味道,但因冰晶而自然降低的水温却让花最为本质的香味更加清晰,雪莲花本身所具备的一丝苦味也得以弥漫在茶水之中,经久难忘。”
这一回他看的很清楚,那女子点了点头,幅度不再像最初那般轻微了,而是有了一些些力度。
不知为什么,能博得眼前这个女子的点头,让他很是有些成就感,难得的一种舒畅。
“那就这样吧,姑娘,还请慢品,小生告退。”桦离萧轻语,转身离去。
那一天,桦离萧感到很快乐,一种久违的感觉,他不知是为什么,他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似乎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但为什么······
女子在喝完那一盏茶后便离去了,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茉莉香。
“但愿以后还能再相见。”桦离萧看着那道远去的倩影,轻轻说。
夜,寂寥,桦离萧独自坐在一座山崖上,眺目远望,茶馆打烊之后,这是他最常去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见小镇边胧月湖那清澈无暇的湖面,倒映着皎洁的月光,他总是会将那轮明月的倒影看成一道身影,只是摇了摇头,那道身影便会散去,像是镜花水月。
突然,山崖下,几道黑影引起了桦离萧的注意,一道身影执剑在前,其余几道在乎不断追逐着。
他已是一个废人,但仍旧能感应到他们不俗的气息。
突然,那道执剑而行的身影纵身一跃,进入了胧月湖,水波荡漾着,人影却消失在了湖面上。
尾随其后的几道黑影追到了湖边,没有再追下去,只是等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待他们离去,桦离萧才从山崖上下来,径直来到了胧月湖边查看。
“刚刚那个人,是从这里····”桦离萧低语。
然后,他便看到,一丝寒气从湖边的一处低洼的地方冒出,短短数息,便冻结了那一片水域。
一缕风拂过,吹散了寒气,朝着桦离萧而来。
桦离萧急忙躲开,风夹杂着寒气袭来时,扫过了一棵垂杨柳,刹那间便将柳叶化作冰屑。
桦离萧轻轻吸了一口气,瞬间感觉鼻腔没有了知觉,这还只是那丝寒气中不起眼的一部分。
不对?
这个味道,是冰晶雪莲?
突然,湖边那处低洼的地方,有人影冒出,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最后落在了那片结冰的区域上。
黑色的斗篷遮掩着那个人影的面庞,但玲珑有致的身材暴露了她女性的身份。
桦离萧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像曾经见到过的某一个人;为了验证这种直觉,他朝着那道身影走去,在她的身旁蹲下,然后掀开了斗篷·····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洒落在屋子里。
她渐渐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呢。”桦离萧端着一碗粥进门,轻声说。
没有错,那晚桦离萧在胧月湖畔见到的黑影,其实就是当日在他的茶馆饮下那一盏‘茉莉香’的女子。
再度见到她的时候,他摘下了遮掩她容颜的最后一抹“面纱”,水珠残存在她的发丝间,淡淡的水汽与体香扑面而来,姣好的面目被水浸润之后显得更加真实,不再那么的遥不可及。
不知为什么,他轻轻一笑。
缘分是什么,他想,应该只是两条线吧?在一个平面上,只要他们不相互平行,那么,就迟早会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