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子岚就起身入宫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去了。我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以前的所有一切都可以当做是梦一场,而我也终于走出了那片迷雾。可是父皇连下的三道圣旨,却让我明白,该来的,我逃不掉。
父皇的第一道圣旨,将离国南边最富饶的南州、襄州、泽州三城赐给了我做封地,说是补偿我当年及?成年的礼物。离国开国以来,只有成年的皇子封王之后才会有封地,而作为公主却有封地的,我是头一个。第二道圣旨说我不必去封地述职,仍然留在帝都,并将京都的所有禁卫军和城里城外的城防营交由我管理。至于第三道圣旨,我听完就知道,只怕明日早朝圣旨颁布之后,满朝大臣的谏言文书就能堆满整个御书房,不过父皇肯定不会理会他们。这第三道圣旨说,父皇近年觉得自己身体多有不适,处理国事力有不逮,让众大臣以后折子都不用直接递到父皇面前了,先送来公主府,由我审阅回复,我无法做主的,再向父皇请示。
我就这样平静的接了这三道让人匪夷所思的圣旨,子岚却很紧张,一直到出了宫门,还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大婚第三天的早朝上,父皇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读了一遍三道圣旨,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反对声并没有我想想中的那么大,据子岚说,只有几个大臣谏了言,但是都被父皇骂了回去,大家也就没再说什么。
三日后,我和子岚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丞相府,按照祖制,我和子岚成婚后是应该要住在公主府的。
离府前,帝师将我独自叫到书房。
帝师并未拐弯抹角,直接开口就问我:“风扬,陛下的这三道圣旨,你可明白陛下的用意么?”
我恭敬回答:“帝师,风扬心中有些计较,但父皇圣意难测,风扬也不敢妄加论断的。”
帝师一脸深意的看着我,随后又说:“这些年过去,如今你的心思,为师也不能看透了,既然你不愿说出你的想法,那就听听为师的想法吧。”
帝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陛下将南州等三城赐予你,既给了你无法估计的财富,又是在告诉众人,你终是和其他公主不一样的;而让你掌管宫中禁卫和城防营,只怕是将整个帝都都交于你手了,若是你想,只手遮天的事也不是做不到;至于这第三道圣旨,只怕这陛下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我知道帝师在暗示什么,但我心中却不能完全听信他所说的话,我出声提醒:“帝师,圣麟虽然年幼,父皇也并未封他为太子,但他才是离国唯一的真正的皇子,离国未来之主。”
帝师听我说完这句,就眯着眼睛看我,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对我说:“风扬,你不该生为女子。”
我却笑着回了帝师一句:“帝师,我若不是女子,怎么做您的孙媳妇?”
回到公主府后,子岚并没有问我那日究竟与帝师说了些什么,我后来想,如果子岚问了,我会和他说实话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我想子岚必定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关于父皇对我的心思,他也开始揣测起来。没过几日,子岚回来告诉我,他被选为了圣麟和云鸾的老师。子岚对我说这件事时,脸色并不是很好,我想他应是不愿意的,却也无可奈何。
我因着是新婚,一连闭门谢客好几日,到了第八日,齐公公亲自上了门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箱子。
我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听着齐公公对我说:“殿下,这是近几日各位大臣们的折子,本来殿下新婚,不该打扰您的,可是大臣们催的紧,陛下就让我给您送来了。”
我不置可否,就这样看着齐公公,小圆子知道我心里不痛快,只好出来打圆场,对着齐公公鞠了一躬:“齐大总管,您就将折子放这吧,等殿下看好了,我给您送回去。”
我这才开口:“齐公公就将折子放这吧,以后让那些大臣都直接送来府里吧,公主府的大门明日开始必是日日大开的。”
齐公公也是个明白人,也没多说什么,让小太监放下了东西,就行礼告退了。
暖阁里此时就只有我和小圆子两人,我对小圆子说:“之前本宫让你在宫中安插的人手,可都妥当了?”
小圆子回我:“殿下,一切都已妥当。”
我微微点头:“以后若没什么大事,每日子岚上朝后你就过来将宫中的情况汇报与我,还有,南州等三城的事不用再另外派人了,写信到南州杨府给朱能,让他一并接手吧。”
小圆子一一应下,就出门去了。青娥走了进来,告诉我子岚下朝回来了。
子岚进了暖阁,就看见了放在我面前的大箱子,开口问我:“是奏折么?”
我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子岚打开箱子,看见满满一箱子的奏折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身子本就不是很好,眼睛和手也不方便,这么多奏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你且等我一会。”说着他就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小厮就搬着书桌进了暖阁,后面跟着的丫鬟们手里拿着砚台、笔架什么的。看这架势,子岚是要把书房搬到暖阁里来了,我看他这样,心里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只能由他去。
果然,等众人收拾好了,退了出去,子岚就拿起了一本奏折读给我听,等我听完,他就执笔坐在桌子上,等我回话,再将我说的话写在折子上。
整整一个下午,也才看完了一大半奏折,还有一小半躺在箱子里,我只是靠在那里听听,然后再开口说几句,就觉得异常疲惫。可是子岚却一直在为我读,还要动手写,想必一定也很累。
晚上吃饭时,我对子岚说:“子岚,谢谢你,我有时想,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子岚摸摸我的头,对我说:“风扬,别说傻话,若是没有你,我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呢?”
说完子岚又给夹了一块虾仁送我嘴边,其实我的右手是没有问题的,可他还总是喜欢夹菜喂我吃,每次伺候的丫鬟们都会在一边偷笑,他却全然不理会的。
等到晚饭过后,我本想再看几本奏折,子岚却不肯,说是明日他下朝了再来陪我看,让我早点休息。临睡前,子岚躺在我身边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风扬,你年幼时祖父常常在父亲面前夸赞你,我听了觉得不过都是祖父对你的偏爱而已,可是今日听你回复这些折子,你说的话,你的神情举止,你的气度,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惋惜你是女儿身了。”
我不知道子岚怎么突然说这些,也许是近日来发生的事,让他有了感触。我只对他说:“你也要好好教导圣麟,以后这些事还都是要交给他的。”
就这样,子岚早上下朝后,就在宫里教导圣麟和云鸾,到了下午就在暖阁中帮我看折子。
时光就像流水一般,一直到了新年,生活表面上好像平静无波,可是内里却又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