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情和李秋月注意到,广场上有许多和她们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也和她们一样——外出打工。可见,她们并不特殊,同龄人有相同或相似的想法和追求。
舒情问:“有没有开水?”
李秋月问:“厕所在哪里?”
王兴秀笑了笑:“开水,有,在候车室,但是现在我们进不去,只有喝花钱买来的矿泉水、纯净水、蒸馏水。这些还算便宜的,要是那些可乐碳酸饮科就贵一些了。上厕所方便,可没有那么方便,仍要收费,而且还涨价了,五毛钱一个人,也许这也是大城市和小县城的一种区别。如果为了省钱和方便,就要少喝水少上厕所。我们来了这么久都没上厕所,大家还是轮流去。”
“车票车票……”一个男的走过来问舒情她们:“几位,到哪里嘛,买到票没有?我这里到哪里的票都有,要不要?”
王兴秀摇了摇头:“不要!”
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人,拄着木棍,拿着一个碗(碗里面散乱着几个硬币和几张纸币),用苍老的声音极力说道:“大好人,行行好行行好……”
舒情看到老人的样子,心里一酸,赶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毛钱的纸币放进了老人的碗里。王兴秀、李秋月等人也先后拿出钱来给老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手拿一块住宿的牌子吆喝着来到了她们面前:“几位妹儿,住旅馆吧!我们的旅馆不仅舒适安全而且价钱便宜,离这儿不远很近。你们看,天都快黑了,又很冷,车票又不好买,到旅馆去好好休息休息。走吧走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女人有些不高兴地丢下冷冰冰的一句:“看你们这个样子,就在这露天坝头冷一晚上冻一晩上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在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灯光照耀和粉饰下,看起来比白天还美丽,与稀稀疏疏或明或暗灯光点缀的农村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王兴秀说:“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在车站广场睡觉了。你们没出过门,不清楚城里的很多情况。如刚才那个女人所说的那种旅馆、招待所,其实条件很差,设施简陋,床上用品今天这个客人用了,明天又给新来的客人用,并且没有更换没有洗,一般又是多人间,既不干净卫生,又不安全放心,价钱也不低,住一晚上要十多二十元。那些宾馆、酒店环境条件是好,但价格贵得吓人,一晚上起码五六十,有的一百多,甚至有好几百的。出门不容易,将就一点吧。现在火车站的这些人,差不多都会在此过夜,都是出去打工挣钱的,谁又会带多少钱,才刚出门,谁又会去随便花钱。为了省钱,不仅不住旅馆,也不进饭馆,饿了就吞点吃些自带的干粮,稍微洒脱一点的则买些方便食品。你们看有些人正在吃方便面呢。”
王兴秀说的不错,晚上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在火车站过夜。冷冰冰的水泥地将是这些外出农民的栖息之地。有的人已经开始在做露宿车站的准备了,把一张张报纸铺垫在地上;有的把自己带的衣服拿出来;有的把带上的铺盖被子拿出来放在报纸上。
同样,在每个候车室是挤满了人,在售票大厅也住满了人。整个车站里里外外,到处是人,满地是人,遍地是人。
乍暖还寒,春寒料峭。在黑夜来临时,随着气温的下降,一股股寒气不断袭来,使人感到又回到了冬天。
在广场绿化带一旁不时出现随行“方便”的人。夜风吹来,尿味四散,广场四周似乎变成了厕所。
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的塑料瓶子特别是易拉罐,被夜风吹刮着移动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有人蹬了三轮车载着保温桶进站,卖热牛奶,五毛钱一杯,不少人围上去买。热是热,但却淡薄得近乎无色透明,要凑近鼻子才隐约闻得一点奶味。后来有人说,那一满桶“牛奶”其实不过是一包袋装奶粉冲成的。
城市依然还沉浸在春节热闹欢乐的氛围中,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五彩缤纷的烟花不时在天空开放。欢乐是属于他们城里人的。这些众多外出务工挣钱谋生的农民却在城市一角,于瑟瑟寒风中、冰冷空气中、漆黑夜幕中、露天广场中,和衣而卧,席地而眠。
深更半夜,正在睡觉的人们被一阵嘈杂吵闹声惊醒。原来,有人丢了东西,正在哭叫着。几个醒来者围着失主说着什么,站上值班的警察也闻声赶来了。
“天啊!好冷呀!”
“我被冷醒了好几次。”
“还从来没这样睡个觉,好不容易才睡着,就做起梦来,天气又冷,让人是半梦半醒的。”
不过,当有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说话时,也有人好睡,鼾声如雷。
一些抽烟的男人点燃烟来,冒出一些火星和热气。
突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赶快排队去”。
一言既出,闻风而动。人们陆陆续续站起来,向售票大厅走去。大厅内的人受到惊动,也赶忙起来排队。顿时,售票大厅内一片混乱一阵骚动。每个售票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不整齐队伍,包括那些专供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军人、记者、学生等买票的特殊窗口,亦是有人早已捷足先登了。
其实,售票大厅平时晚上都是要关闭的,只是节后春运返程客流高峰到来之际,车站为方便外出务工人员,才临时没有关上。
王兴秀一看纷纷涌向售票大厅的人影,一把拉起舒情就走。两个年轻女子哪里挤得过那些男人们,被推推搡搡拉拉挤挤到队伍后面。两人身上被推挤碰撞得好痛好疼。
有一点让人感到的欣慰的是,大厅内要比外面暖和些。不只是因为在室内,更主要的是有众多的人聚集拥挤在一起,大量的人气带来了很多热气,驱散了不少寒气。
但是,浑浊的空气又让人感到有些窒息有些不舒服。
然而,队伍太长了,都排挤到大厅外面了,还有很多人站在露天下,王兴秀和舒情就夹在其中。不过,外面要冷一些,空气却要好一些。有些人冷得瑟瑟发抖,不停搓手和跺脚。
排队的人们在急切地等待着、耐心地守候着、无聊地站立着。有人也许在想着什么,有人也许没想什么,有人自言自语,有人和别人说着话,有人闭目养神,有人时而下蹲时而站起,有人抽着烟,有人不时看看手上的表,有人昏昏然默默然茫茫然。
好不容易才等到上班时间,看见车站的售票人员终于来上班了,恭候多时的人们不顾疲劳,激动得兴奋起来。
当王兴秀和舒情先后排到第一位时,窗口内传出极其简单的一句“没票”就把两人打发走了。从深更半夜等了好长时间费了多少工夫才最终好不容易得来的两个字让人感到比外面寒冷的天气还冷,冷冰冰的。两人十分沮丧,失落落的,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地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售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