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洒在距离宣陵城最近的一片郊外密林，泛黄的树叶被照的通红，宛若枫叶林，煞是好看。
只见一道白色人影站在林外的交叉口，迈步走来。
正是慕长临。
慕长临背后的行囊里塞了接近四十斤重的物品，都是用来修炼牤牛劲的辅助用品，第一步踏入密林肥沃的土地上，泥土顿时下压三分，可见其重量程度。
好在慕长临体内的诸多穴道中，都储存了大量精纯内力，这些内力不仅可以在关键时刻全数爆发出来，更可以抵消体力的消耗，也正是因此，慕长临才能做到背着这些东西，徒步从旧故里客栈走到此处。
左右环视，他又往里走了大约千丈距离，挑了个清静地方，这才卸下行囊。
行囊里的东西并不算复杂。
除去三十多斤用以负担的碎青沙，其他多是些零碎物品。
许多人都知道，碎青沙是一个好东西，不仅价格便宜，还特别方便使用，只需将挤满碎青沙的细管子塞在衣裳之中，两臂、大腿、小腿、小腹等处，便可起到最好的负重效果。
按照牤牛劲秘籍上的说法，初学者只需用五斤碎青沙即可，从而循序渐进，慢慢增长身体极限，最终增长到三十斤。
当然，这些做法只能保证质量，无法保证速度，只适合吃不得大苦的初学者。换句话来说，只要你不怕被三十斤负重后，牤牛劲的余震震伤自己，大可以打从一开始负重三十斤，最大程度速成。
所以慕长临毫不犹豫买了三十斤碎青沙，并且带了过来。
而且碎青沙在身体上摆放的位置，也十分讲究，十多根铜管子所在之处，皆是人体重要发力穴道，一旦这些穴道被压制，任何举动都要消耗两倍以上的体力，慕长临将碎青沙塞在身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走路都极为吃力。
他面色平静，深吸口气，将铁枪紧紧抓在手心。
陡然出枪！
只可惜慕长临身上负重过多，正常情况下以他五品境界足以做到的快如闪电，此刻却慢得肉眼可见，甚至说慢的连王种凉都比不上。
慕长临面色平静，按照牤牛劲秘籍上的描述，以铁枪完成了一套完整枪法。
秘籍上的内容早已被他记在心里，只不过原本半盏茶便能打完的一套枪法，此刻在他手里，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最后落手式结束，正巧赶在夜幕降临的时候。
打完整套枪法的慕长临，只觉得浑身酸麻，尤其是摆放碎青沙的那几个穴道口，更是伴随阵阵刺痛。
他对此置若罔闻，稍稍回忆一番刚才打的枪法，低头沉吟起来。
有点不对劲。
不是动作不对劲，也不是气息不对劲。
恰恰相反，这些都被他做的很到位。
是感觉不对？
是了，按照秘籍上的话来说，在打牤牛劲的时候，枪头每次转锋，都会有一声“啪”的闷响，也正是牤牛劲用枪传递内力力道的厉害之处。
可刚才这一个时辰，却分明半点声音都无啊！
果然，慕长临不是习武的好苗子，不仅做不到举一反三，更加连举一都难。
于是慕长临又提起了铁枪，再度按照刚才的枪法，挥舞起来。
做完第二套的时候，慕长临的白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体力几乎称得上是消耗殆尽。
稍稍休息片刻后，提枪再来。
大约又过了三个时辰，深夜将至，慕长临眼睛发红，体内的力气早已被消耗了三次不止，幸亏这次他随身带了几样药物，这才艰难撑了过来。
他此刻这个样子，若是被星海看见，恐怕又要被女子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位世子殿下了。
包括王种凉，其实在他们的印象里，一直以来，慕长临都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高等级流氓，之所以是高等级，是慕长临耍起流氓来不仅不会让人觉着俗气，甚至还会有一种忍不住拍案叫绝的冲动。
可慕长临的努力不是没有道理的。
每当他抓住那杆铁枪，捏紧冰冷的枪身，总会觉得有一个缺心眼的老头就在远处注视自己。
往深处讲，就连老贾这样的老头都能把枪舞的绘声绘色，凭什么他就不行？
往俗里说，便是百年后慕长临去了阎王殿，看见了缺心眼老头，难不成还要被他嘲笑少爷不行？
慕长临眉毛微挑，出枪的动作更加卖力。
嘿嘿，不仅不可以不行，少爷还要给你这缺心眼老头报仇，让你对少爷心服口服，就算有一天在地底下遇见，我还要让你心甘情愿当本公子的老贾！
“当啷！”一声清脆响起，慕长临终于体内耗尽，一屁股瘫坐在地面，大口喘息起来，铁枪滚落一旁。
便在这时，幽暗的林间冷不丁响起一声冷笑。
“嘿，能在世子殿下身上见到这种场面的机会，可不多呐！啧啧，老夫得抓着机会多瞅两眼！”
慕长临大口喘息，头也不回，淡淡道：“老前辈，本公子知道自己长得俊朗，可也经不起您老人家大半夜跑出来偷看啊。”
草鞋老头从阴影处缓缓走出，重重呸了一声，装作诧异道：“诶？世子殿下这是闹哪出啊？被那个断手的老东西打出气概来了？啧啧，别怪老夫嘴毒，慕小子，你确实不是个习武的料。”
慕长临一翻白眼，道：“这个叫笨鸟先飞。”
草鞋老头面色认真，说道：“这四个字老夫确实听说过，不过放在你身上不合适吧。”
慕长临闻言愣了愣，立马喜悦道：“照老前辈的意思，是说我一点也不差，只是错了方向？”
草鞋老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老夫的意思是，笨鸟先飞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这只鸟它得会飞啊，你想想，若是连飞都不会，还不是先飞先摔死？”
慕长临眼角微微抽搐两下，转身不去理会这个没良心老头。
草鞋老头开怀大笑。
紧接着忽然笑意玩味，轻声道：“慕小子，你练的把式老夫刚刚看了两眼，简直烂的可以呐！”
慕长临两眼望天数星星，假装没听见。
草鞋老头瞪了瞪眼，继续笑道：“不过里面的第三招第六招和第七招，勉强凑活，你要真练，可以单练这三招。”
依旧望天。
草鞋老头凝视慕长临，缓缓道：“你知不知道，像你这么练功，最伤身体？”
还是望天，今晚的星星特别亮，美丽极了。
草鞋老头也不介意，笑眯眯说道：“老夫这里有个更伤身体，见效更快的法子，你学是不学？”
慕长临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好奇地看向草鞋老头。
草鞋老头哈哈大笑，冷笑道：“想学就跟老夫走，不过，若你想要证明自己有骨气，可以不来，这样老夫日后也会高看你两眼。”
把话说完，草鞋老头便转身径直走远。
慕长临二话不说，立马迈步跟上。
“哟，还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骨气是啥，能吃不？”
“不能吃。”
“吃了补身子不？”
“不补。”
“那要来有个屁用，老子不要。”
“……”
“老前辈，你有骨气不？”
“好小子，老夫看得起你。”
才走了没两步，草鞋老头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打量一眼慕长临。
他摸着下巴道：“你身上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慕长临掏出一根铜管子，给草鞋老头看清楚。
草鞋老头登时翻白眼，“这有个屁用？”
慕长临摊开手，无奈道：“写秘籍的人说有用，我咋知道究竟有哪个屁用。”
草鞋老头讥笑问道：“那写秘籍的人，有多厉害？”
慕长临面露沉思，摇了摇头，“好像是个大宗师。”
草鞋老头冷笑不止，“所以照这个练法，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大宗师的命了。”
慕长临想都不想，将身上的碎青沙全部丢在地上。
……
……
往树林深处走上百里，是一片茂密青葱的竹林，极为辽阔，一眼看去，宛若竹海。
踏入竹林时，慕长临耳畔便隐隐有水声响起，再走上几步路，拨开一丛竹叶，只见一道小型瀑布伫立在平谷之地。
月色下，瀑布水银白，水潭幽深。
慕长临眼睛一亮，笑着道：“老前辈是要让我在水里练？”
确实，以水中阻力替代负重，的确是个好办法。
只见草鞋老头一翻白眼，伸手指了指那道银白色瀑布，淡淡道：“砍断它。”
慕长临顿时瞪大了眼，悻悻然道：“老前辈，我练的不是刀，砍不断。”
草鞋老头看了眼慕长临手中的铁枪，恍然点了点头，随即淡淡说了句让慕长临脸色更加难看的话，“那就刺穿它。”
慕长临想都不想摇了摇头，半信半疑道：“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怎么刺？”
瀑布足有千丈高，水流疾驰往下的速度，快速无比，在这种速度下的水流，于利剑无异，即便是二品高手也不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冒然触碰。
草鞋老头淡淡一笑，神秘道：“刺了能刺破的地方，不就刺破了？”
慕长临狐疑地眨了眨眼，回头又看了眼那道声势骇人的瀑布，苦着脸道：“可是我怎么看，都觉着没有哪里能刺破啊！”
草鞋老头嘴角抽了抽，撇嘴道：“真他娘笨，换个角度来说，老夫问你，若给你一刀机会杀人，你会砍哪？”
慕长临脱口而出，说道：“当然是心脏啊，恩，喉咙也可以……”
慕长临话还没有说完。
草鞋老头伫立在水潭前方的石头上，眼睛平静地盯着瀑布。
大约三个呼吸过去，草鞋老头浑浊的眸子突然乍现精光，单手悄然伸出，快速往身前一划！
“哗！”
一声巨响！
只见厚重的瀑布中，密集汹涌的水流正中，突然豁开了一道巨大口子，碎口出现后猛地增大！眨眼间便成了一长条！
紧接着，慕长临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瀑布高约千丈，大约在其中央的位置。
在那长条下方，水流宛若受到挤压一般，降落的速度骤然加快，“哗”的一声尽数沉入水潭，掀起一阵巨大浪花！
在那长条上方，水流速度尽数减缓，甚至还有逆向倒流趋势！
一条瀑布，生生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