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笑眯眯看着慕长临，道：“如何，既然公子与老夫有缘，可要算上一卦？”
慕长临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要钱？”
老道士登时不乐意了，连连摇头道：“咳咳，不瞒公子所说，天地玄黄万千洪荒，万物间自有一种平衡格局，老夫自损气数窥探天道，借此来给公子算卦，此乃破坏格局之事，必遭天罚，而若要稳定平衡，自然是要些外力，重新打造平衡。”
慕长临捏了捏眉心，“那这个外力，就是银子？”
老道士咧嘴一笑，灿烂道：“公子果真聪颖，两钱银子一卦，不准不要钱。”
慕长临眨了眨眼睛，故作诧异道：“不准不要钱？”
老道士重重点头。
慕长临一时来了兴趣，指了指坐在勾玉桥头抠脚丫的老前辈，笑嘻嘻道：“你先算算他。”
老道士循着手指看去，只见草鞋老头正狠狠一眼瞪来，顿时被吓得不轻，转过身长舒口气，才缓缓定下神来，旋即拇指无名指微曲，轻轻触碰。
看着老道士若有其事的模样，慕长临眉毛微微一挑。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老道士睁开眼笑了起来，郑重说道：“有了！此人……姓李！”
慕长临神色古怪，说道：“你算了半天，就算出个姓？”
老道士摆了摆手，面色凝重道：“唉，公子有所不知，算卦一事乃是堪破天机的行为，天地间，真正能够做到此举能有几人？老夫可不是那些打着旗号招摇撞骗之人，只要能把结果算对，花些功夫也无妨。”
慕长临耸了耸肩，无奈道：“但是他不姓李。”
老道士一瞪眼，“错啦？！”
慕长临认真点了点头。
老道士眉头紧皱，轻声嘀咕了一句“没道理啊”，旋即再次掐指，半晌后再睁眼。
老道士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姓赵？”
慕长临依旧摇头。
“难不成姓孙？”
“老神仙，你到底行不行啊？”
“姓王！肯定姓王！”
……
老道士屡算屡错，坚持不懈，眼看就要将中原百家姓全部一一说了出来，就连一旁的王种凉都看不下去了，半晌后走近几步。
王种凉看着满头大汗，那杆吃饭的旗都被丢在了地上，咧嘴道：“老神仙，你确定是在算卦，不是在背百家姓？”
老道士瞪了瞪眼，没好气道：“小娃娃，你懂个屁，老夫乃是在行逆天之举，是与天道作对，岂会一次就成功？”
王种凉一翻白眼，突然眼睛一亮，笑着道：“那老神仙不妨先算算我啊，反正不要钱。”
老道士愣了愣，奇怪道：“什么叫不要钱？”
王种凉理所当然笑道：“反正你也猜不对。”
老道士气的直跺脚，狠狠道：“老夫乃是不周山天人观七代长老，岂会猜不对？呸，猜什么猜，这个叫算！”
王种凉无奈地摊开手。
老道士冷哼一声，旋即再度掐指，半晌后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王种凉。
“你三岁丧父，五岁丧母，自幼读书读不成，后来习武习不出，遭到全家人轻视？他们让你安安分分取个小媳妇平淡度过余生，可你却不愿意就此平凡，一心想要学剑，想要在江湖中闯出些名堂来？呵呵，好一个一剑敢叫天下惊，好一个痴人大梦！”
王种凉不知何时已是如遭雷击，后背竟是渗透出一层汗水。
对了。
居然全对。
慕长临拍了拍王种凉，帮他回过神来，随即笑着看向老道士，轻声道：“还有么？”
老道士再掐指，睁眼时目光含带怪异之色。
“怪了……按照这个卦象来看，这小子日后还真能做到这些？不对啊，天道格局自古持有平衡，这个小娃娃又没有帝王气运，如何能够做到咸鱼翻身？除非……天人转世赠龙脉！”
便在这时，老道士停下了嘀咕絮语，突然抬起头，深深看了慕长临一眼，眼中浮现释然。
释然背后，还有深深的难以置信。
便在这时，星海缓缓走近，看了眼张大了嘴巴的王种凉，又将视线投向慕长临，莞尔一笑。
她笑着道：“公子，虽说天命难测，但世间也还是有人确实能够窥探一二，比如南……府上的何北斗老先生，也能做到此举。”
慕长临捏了捏眉心，他向来不信鬼神，更不信轮回，不过眼下倒是觉得这个老道士，颇有几分意思。
他笑眯眯说道：“老神仙给我也算上一卦？”
老道士爽朗一笑，点头道：“老夫与公子有缘，那便不能是简单的算法了。”
只见老道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精致木盒，深棕色，巴掌大小，盖子掀开后，露出了一方红泥。
慕长临眨了眨眼睛，问道：“老神仙这是作何？”
老道士神秘一笑，将左手食指按在红泥上，随即喝道：“手来！”
慕长临愣了愣，便将左手伸了过去。
只见老道士将涂满红泥的食指按在了慕长临左手掌心，缓缓画了一个圆，依次在圆圈的边上，按了五个小点。
与此同时，老道士笑容和煦，温声说道：“命里金格一年景。看来公子最近这段日子，刚刚失去过一位重要之人，应该不是亲人，而是一个比亲人更亲的重视之人，若老夫没有算错，此人……姓贾？”
慕长临眉头微挑，下意识便想将手伸回来，可不知为何，左手却仿若石化般，无法从老道士手中抽出丝毫。
老道士眯着眼睛，又看向第二个红点。
“命里木格十年景。公子家中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被公子痛恨的父亲，而母亲则是在公子年幼时逝去，不是正常逝去，而是遭人层层设计，为了保护公子你，于早年留下不治隐患？公子最大的心结，则是一位有能力救下你母亲的人，却在他最应该在的时候，不在？”
“够了！”
慕长临深藏在心底的东西被人重新唤醒，脸色缓缓浮现戾气，戾气背后，则是一抹深深的悲怆。
老道士置若罔闻，并未因此停手，而是继续盯着慕长临的掌心，第三个红点，似乎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命中水格百年景……养龙策？哼，看来宋祁那小娃娃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老夫这一趟，没算白来。”
老道士面色冷淡，继续看下去。
“命中火格千年景……”便是这一眼，老道士的目光陡然万分凝重起来，不可置信喃喃道。“南山离王！”
“难怪如养龙策这般大胆计谋，会被人放在这个小娃娃身上……”
老道士似乎依旧不肯罢休，转头朝着最后一个红点看去。
只一眼，老道士瞳孔从震动到颤抖，浑身莫名战栗，如要魂飞魄散！
“命中土格万年景。这些都是……杀气？！”
老道士不知想起什么，看向慕长临的目光竟浮现了几分畏惧，颤声喃喃道：“是他？！”
便在此时，慕长临与老道士这边的异样，就连边上的王种凉等人都感到了不对劲。
只听一声冷笑从桥头传来。
“宋瑾柯，不好好在天人宫当你的天人，偏要跑下来干扰人间事？你可知道‘天道无常’这四个字，怎么写？”
循声看去。
只见梅棠断笔直站在桥头，脸上布满了浓浓的鄙夷之色。
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古朴断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