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陌生的街,很长,没有尽头。恰逢下雨,洗干净后的道路那么宽敞。独自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悠长的街道,处处让人耳目一新。没有更多人,载满过客的汽车匆匆而过,这个城市不属于他们,只属于漫无目的的人。汽笛声被雨水洗得清脆婉转,爱听,侧耳听,闭上眼睛听,好优美,原来一点也不刺耳。胸膛被凉风破开了,露出鲜红的心脏,雨珠子轻轻落,直接滴打在心尖上。让江南的雨,畅通无阻地流进心房里,播下了绿油油的心情,哗啦啦地,贴着晶莹的骨头流淌。愿它能滋润流经的每一处伤口,修复皲裂的细胞,让疼痛过的地方,长出新绿的希望。雨过天晴时候,希望软弱的我们,能扶着一束阳光站起来!
江南旅行最不费心,因为不必寻找任何景点,到处是鬼斧神工的立体画。让我们醉心不已的湖光山色,不过是画中最最普通的一角罢了。亭台楼阁处处可见,稍不留神,就从繁华的现代大道,一步跨进由诗画统治的朝代中去了。每一处都风韵无穷,值得人留恋。蓝天背着旅行包,没找旅馆,也没去哪个景点,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他漫无目的地逛了一整天,仍然不感疲惫。恰恰相反,他感到无比舒心。
奇怪的是,我们在同一时刻提起脚,迈进了同一个梦,更巧合的是,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千里之外赶来与你相遇,不迟不早。这是小概率事件里的更小概率事件,谁都安排不了,全靠天数。
遇见石佳时,蓝天正单曲循环着一首老歌——《真的好想你》,周冰倩的声音凉丝丝地伴随着甘甜的雨线儿往下落。
“嗨,打扰了,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石佳莞尔一笑说,“该怎么办呢!”
“喜欢就去告诉他。”蓝天说。
石佳笑弯了腰,伸手挡住蓝天的去路说:“我喜欢你!”。她的小酒窝里满是笑,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等着蓝天回答。
“想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石佳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蓝天把左手展开在石佳面前说,“不过,走完这条巷子,很快就要分手了。”
石佳点点头,她的手很暖,小巧精致。“是来旅游了,很快就要回去?”她没有看蓝天,径直走着自己的路,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江南的雨真细,那是淋不湿人的雨,带着遥远地遥远的气息,把一个个童话降临到人间。头顶那片天,真眷顾爱好浪漫的孩子!
“累了!”蓝天说,“买了火车票就来了,不算是旅游,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来。”
“那么,是专门来和我相遇的喽!”
“呵呵,是这样。”蓝天说。
浅色的墙屋,弯弯的阁楼,姚然挺立的花草,这是上等宣纸上的一幅画。画中央,是两个陌生的孩子牵着手,静静地走在一条巷子里。还有那遮不了风避不成雨的亭台,轻快的筏子下,是谁抖动了笔尖,泼出层层细浪,鱼儿的胡须,刺中了老藕的笑穴。还有毛毛细雨,滴落在透明的荷叶上,滴落在鱼儿们的脑袋上,滴落在过客的舌尖上。滴落!直到画纸里透出了芳草香渗出了碧玉青,笔尖上长满了苔藓,一幅古画就完成了。谁画江南,能画出那缕妖媚的风,谁画细雨,能画出那种直沁心田的清凉!
“很快就要分手,”蓝天说,“还有二十步。”
“离开之前,每天都来见一次面,好吗?”石佳问。
蓝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有微笑。
石佳的眼睛很淘气地打了个转,她像个小丫头一样撅着嘴,酒窝里全是孩子气。“那好吧,”她说,“就是说同意了,明天我还来。”
石佳原路返回,蓝天拐进了左边的巷子里,又从巷子里折回来,还是不知道去哪里。
即使这样,蓝天还是感觉到舒畅,因为再也没有那些烦心事缠着自己了。这一段时间,蓝天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兰州”一听到这个词,甚至稍微想一下,他就觉得胸闷难忍。为什么!生活突然间乱成了这般模样。为什么?!蓝天想不通。
蓝天花了一天时间在街上闲逛,漫无目地,不为任何事担心,不规划路线,甚至不顾方向。觉得无聊了,就随便找个人搭讪。生活节奏完全由自己把握,慢慢地品生活,嗅一嗅,舔一舔,再沉淀一会儿,才一小口一小口地饮,就像端着一杯极品葡萄酒。可惜我们不是懂得享受的饮客,我们整瓢整瓢地把生活送进胃里,连它是什么味都没尝出,就又把它尿进了轮回中。